西阁之地的阴冷气息日益明显,外头的人心中慌乱,而西阁的人同样坐立难安,他们隐隐察觉到西阁似乎有什么变了,再也不是昔日那个不容于世之物的庇护所了,而星陨阁虽在此一家独大,却因其固步自封,还没有意识到有多少双眼睛看向了这里。“不知门中长老们商讨得如何了。”华衣的男子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事关重大,本以为宗门会立刻来援,虽要耽误至少五日光景,但也不是等不起,不想西阁地大,鬼修众多,宗门之人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想为他人打头阵,除了相互通知并上报皇朝四扇门与西林使,便再无行动。“刘肖,东林门可有说法?”因东林掌门的事迹,东林门在各地都颇有声名,刘肖倒是不急不躁,平静地复述了东林门的回话,“不可妄动,如常行事。”众人眼中的希冀立即破灭,说不得东林门与其他宗门都是一般想法,何况东林掌门不在,东林门又岂会涉险。“鬼修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华衣的男子忽然神情肃然,沉声道,“就像无相一样,我等虽然力量有限,但既然我等身在此处,当义不容辞,愿为外界开先锋!”“连王兄都这么说了,我也愿意跟随。”“我也一样!”“……”一群人说了一圈,只剩下了东林刘肖,他沉吟片刻,道:“师门让我如常行事,我不能违背,但若你们陷入危难,我会相助。”男子微微颔首,“如此,足矣。”一行人商商量量,正是少年热血之时,只差绑上袖巾上街游走了,雅间的门却突然被人踢开,来人玄衣金纹,为首者双手背负,双目如电,他漠然地巡视了一圈,平稳冷然道:“此地已被林家接手,无关人等,立刻离开西阁之地!”众人:“……”……“哼,他们倒真是胆大包天,恰巧老子就在西阁,算他们倒霉!”一名壮汉压了压拳头,灌下最后一口烈酒,终于放弃等待援军里应外合,先杀他个痛快再说。他推门而出,在他身后,他的小徒弟一脸担心紧张又分外自豪地紧紧跟随。“哎呀!”小徒弟一头撞到了壮汉坚硬如铁的后背上,可壮汉没有像以前一样把他提起来丢更后面一点。门外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有点苍白,严肃得刻板,他距离那扇门太近,于是壮汉与那张脸几乎要贴上。“西阁已被林家接管,无关人等,速速离开。”壮汉:“……”来者的确玄衣金纹,腰配令牌,那个小徒弟从壮汉背后探出脑袋,硬是挤在了壮汉身躯与门之间的缝隙里问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街边,青衫的公子时而看看摊位上的稀奇玩意,时而向迎面而来的美貌女子颔首致意,他纸扇轻摇,却无人注意到扇骨里闪烁着寒芒的几枚暗器。街上,一位身着天青色宗袍的少年毫无防备地走过,他只是出门为宗门采买物品,青衫的公子似乎是不经意间扫过一眼,又看向了他处,纸扇微微一震。“叮铃——”“这位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最近恐怕诸事不顺……”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挡下了三枚暗器,青衫的公子向那人望了一眼,高冠黑袍,白面带笑,是个看着挺清俊的道士,他收起目光,不再关注,顺着人流继续走去。突然,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响起了铃铛的声音,青衫公子汗毛耸立,差点挥出剩下的暗器,不过他立刻克制了自己,只听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他身后问道:“这位公子,我观你心有郁结,可有何事萦心呐?”“……”你在我背后观我背影吗?他带着雍容的笑意回头,果然是那个清俊道士,他正想将人赶走,忽而听到了一阵细语,宛若呢喃的低声细语,就在他的耳边响起,“此地已被林家接手,无关之人,不想死,就赶紧滚。”青衫公子:“……”看着清俊道士黑色道袍下隐约露出了些许的玄衣金纹衣袍,再看看他招摇撞骗的经典笑容,青衫公子呆了呆,差点脱口而出,我藏得这么隐蔽是怎么找到我的?!……“差不多了吧?”林岚拍拍手站起身来,面具上、衣袍上满是新泥。他花了三天的时间刻下这个庞大的阵法,中途还往星陨阁内跑了几趟,在几个不显眼的地方留下阵眼,还好万经阁内也有阵道书籍让他补充知识盲区,不知道这么一个庞大的阵法能让他发挥到哪个地步,林岚有些期待地想到,浅灰色的眸子里闪过欢喜的光芒,认真地结了几个手印辅助禁法的展开,当最终一个印法结束,他将双掌皆放到了阵法之上,“炼!”……“这样,就可以了吗?”文长衫舒了口气,点了点头,面对着好奇打量着他面前祭坛的林玄,他严肃道:“我再次重申一遍,这个阵法传自上古,缺失了不少,威力会大打折扣,而且不分敌我,你们真的能找出并撤离所有的无关人员吗?”,!林玄与林子离有几分相似的英俊脸上露出一个灿烂阳光的笑容,“当那位想时,相王封地境内,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的那双眼睛。”那位?却在这时,一道震彻了天地的巨响吞没了文长衫的疑惑,那些被刻意隐藏在了灌木草丛之下的刻痕骤然爆发出了一阵刺眼的光芒,目光刚随着意识来到远处,一股奇异的力量随风卷来,丝丝缕缕,粘附在他们的神魂之上,一时间,身体与意识仿佛都沉重了许多。星陨阁之内,起初众人只感觉永远飘荡着魂烟的上空似乎多了一只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人,但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所以他们没有多加注意,可下一刻,淹没了整个宗门的白光乍起,连通天地,连西阁天空之上从不曾散过的魂烟也似乎被捅开了一个窟窿,看不见白光的尽头。文长衫隐隐觉得自己的意识也要追随白光而去,他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地问道:“这也在你们那位的注视之中?”林玄嘴巴微微张开,脸色比起文长衫也好不了多少,“我虽有耳闻,也没想到会这么夸张……”……炼魂阵法,难怪被称作禁法。林岚微阖着眼,蓦然涌入了太多被祭炼的神魂,他的吞噬速度早已跟不上祭炼速度,偶尔微睁的眼眸下甚至漏出了几线银白色满溢的神魂之力,神魂浸浴在纯粹的魂力中,舒适地他几乎要忘了正事,连忙调动神魂之力包裹住了一枚魂钉与其中意识试探较量着,片刻,林岚又觉得这样太慢,将神魂也凝成了一缕,猛然冲向了魂钉,似要把那个意识冲散。“唔……”心脏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狠狠一缩,林岚一口咬在了自己手臂上以免发出声音引来了人,这简直和星无痕借魂钉折磨他有的一拼了,要是神魂不强的,说不定能直接疼得魂飞魄散……不过,一个宗门的神魂,竟也只能与魂钉分庭抗礼,虽然星陨阁内必然有能够对抗炼魂阵的存在,但好歹也有几千弟子被炼魂阵祭炼,也不知这魂钉究竟是个什么存在,星无痕又是个什么存在。林岚再度凝出一缕神魂,分出一部分祭炼之力向第二枚魂钉而去,它位于神魂中眉心的位置,顿时宛若有人拿烧红的烙铁在林岚脑海中不断翻搅,他扑倒在地,齿缝间有血痕落下,似要把自己手臂上的血肉撕咬下一块来。阵法不会维持太久,他只求吞噬两枚魂钉,至少走出西阁,他可以正常得行走在武洲上,可以活下去。……这一日的清晨,西阁之地星陨阁方向出现了一道通天的白芒,所有人都在仰头望着,他们隐隐间感受到,从这阵惊天动地的光芒开始,拉开了西阁灭亡的序幕。……白芒渐渐地消散,长风卷来没了意识的残魂拂过那个白衣的少年,白衣已不再干净,但少年依旧带着干净清秀的笑容,银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站立了片刻,似乎在自己带来的末日景象中得到了某种满足,他终于想起了此地不宜久留,戴上了面具,少年转过身,然而他却撞进了一双温雅晦深的眸子里。眼中倒映的男子面容英俊,温润雅正,渊渟岳峙,一身翩然的白衣一尘不染,宛若谪仙。:()长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