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当少年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从天而降的幽蓝电光,他明明在畏惧着,却又忍不住想到,若是这道雷光能落在他的身上,结束这永无止境的折磨倒也不错。不过最终,这道雷光不是冲他而来的,却仍帮他结束了这场痛苦,那时的林岚早已筋疲力竭,一次次把他唤醒的魔焰一消失,他便立刻昏迷了过去。岑吟千辛万苦不辞万里飞奔而来,看到刚被他捞起就吓晕了过去的少年,默默忍下了把人踹醒的冲动,林岚在他怀里,他不敢乱用能力,可十里雷光还是将陆初瑞逼到了重伤的境地,狼狈而逃。……清晨的阳光正好,带了点湿意的风吹动了窗边少年乌黑的长发,少年漆黑的眸子怔怔地望着窗外,心口处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疼痛,让他连呼吸也有点不畅。“哦,已经醒了啊,”步入了房间的青年让林岚好不容易正常跳动的心脏又是一抽,岑吟却毫无自觉地丢了一个锦囊在林岚面前,“我不用什么丹药,刚才出去买了一些也不知有没有用,你挑有用的吃吧。”这种好像在说“我是从没受过伤的厉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林岚不敢当面吐槽,只是小心翼翼外带每做一个动作看岑吟三眼的谨慎地打开了锦囊,他这戒备的模样成功地引起了岑吟的一声冷笑,“既然醒了把自己收拾一下,今天就回去吧。”林岚不觉睁大了眼:“……”岑大哥,你就这么孜孜不倦要拐我回你师门?忽然想到了什么,林岚自己都愣了一下,小心地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岑大哥,你不会也是……东林的人吧?”岑吟一愣,原来这家伙一直都不知道?好吧,的确他有许久没有回去了。岑吟好笑地看向林岚挑了一下眉梢:“不然呢,我这么有闲天天来救你?”世上还能有比这更窘的事么?!林岚想到岑吟在黑山岭第一次救他,随后是哭人谷妖王洞府外,升腾的飓风中隐现雷光,再之后从剑宗回东林的途中被御妖殿追杀,想必那时凌杉也是他救回来的吧,那是岑吟第三次救他,再是如今。而反观他,在黑山岭就坑了岑吟一把,不知这人长这么大是不是第一次受伤,从剑宗回来的那一趟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林岚一把捂上了脸,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岑……师兄,这次是老徐让你来救我?”林岚改口倒是改得极快,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老徐就是掌门。”“……”岑吟着实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于是面无表情道:“我确实因他之命来了这一带,不过是一个自称为红烛的女孩让我来救你的,”言罢,他又不禁勾了下嘴角,“你家老徐似乎还满在乎你,连和那只妖都干过架了,这次虽然让我来看着你一点但也没说什么时候去找你,也亏得我还不及问他就赶了过去,否则你怕是已经被烤熟了。”林岚:“……”默默无言地低下头翻了一通丹药,林岚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的精彩,“岑师兄,你真的保证对我没有非分之想,为什么会有壮阳药?”岑吟:“……摊主说那是灵丹妙药。”林岚:“……”……坐在一旁看着少年服了几枚丹药调息,岑吟若有所思。林岚一睁开眼就看到岑吟幽深的眸子在他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身上逡巡,不禁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把被子向上拉了点。岑吟:“……”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按捺下想揍人的冲动了,岑吟按了按眉心,道:“你的身体,似乎有点奇怪。”林岚微微一怔。“若不是你有温度,有呼吸和心跳,倒是和那些夺了尸体的鬼有几分相似,”透过指缝,岑吟注意着林岚的每一个表情,“你应当不是生来如此吧?”林岚扯开了一道笑容,“岑师兄有话不妨直说,不论师兄如何看我,我都不会否认师兄屡次救我的事实。”“我自然不会疑你,”岑吟轻轻一叹,“可莫要被人抓了把柄,累及你,亦累及东林。”“这是我的事,不会连累东林的。”……岑吟本就有不少事情,即便是因为徐若清的话也不会在此停留太久,他是在回东林前遇见的红烛,能特地为了一句不知真假的话赶了这么遥远的路已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因此哪怕林岚还没恢复,他也不得不带上人赶路,可不曾想到才遥遥地望见传送阵台,林岚已经扯住了他的衣袖不愿往前。“你不喜欢坐传送阵?”岑吟眉梢一扬,露出了一丝微笑,“正好,我也不喜欢。”林岚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正要为找到了一个知音而高兴,不料岑吟一把揪着他的腰带提了起来,脚边闪烁起了游走的幽蓝弧光,映亮了他半边俊逸正气的侧脸。林岚对于岑吟的雷火有着来自本能的畏惧,哪怕知道岑吟不会害他,他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岑师兄,你这是要干啊啊啊啊啊——”,!周围经过的人们面面相觑,就在方才,似乎有一阵烈风尖叫着呼啸而过…………扶着树干,林岚面色惨白,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可实际上由于最近没吃什么东西,因此他什么也没吐出来,倒让岑吟不至于那么嫌弃。林岚压根没想到岑吟平日里竟是这么赶路的,这还不如传送阵呢,至少眼睛一闭一睁完事不是!他委屈地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无声地控诉这岑吟,可后者微乱的长发被幽蓝的弧光激得飞扬,他偏头一笑,“吐完了?那就继续赶路吧。”林岚:“……岑师兄我不急着回去,真的不急啊啊啊啊——”岑吟微缓了一步,面无表情地道:“我不保证陆初瑞没有跟来。”林岚哭腔一顿,默默地闭紧了嘴巴。……一路上风驰电掣,不到一个时辰,当岑吟再度停下时,他们已经站在上东林山的青石台阶前了……真的是不到一个时辰,林岚觉得他终于理解了岑吟是怎么赶上最关键的时刻来救下他的了。可是岑师兄,你就不能多照顾一下伤员的感受么!林岚的脸色白里透着青,青里泛着黑,怎么看都不似个健康人类……“他不是那个……”“走了走了,一个叛徒而已,有什么好谈论的。”“……他倒也真敢回来,连同门都下得去手,隐门之人就了不起了吗?”“……”林岚怔了怔,似乎觉得有一种不舒服的感受从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甚至盖过了方才赶路后的不适,岑吟说过,东林事多,老徐一定是太忙了,还不知道他的事情吧?“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总不需要我再带你上去了吧。”身边的岑吟淡淡地道,腰间的玉令急促地闪烁,催促着他的脚步。林岚忽然间有些惶恐地想拉住人,可只有一道跳跃着消失的雷火在他手心里留下了焦灼的痕迹,而岑吟早已不见了踪迹。:()长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