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越知道她疲累不堪,便道:“今日已经晚了,先回殿中用膳歇息,明日再去向阿耶请安不迟。”沈宜秋哪里还有力气奔走,听了这话求之不得,便即随太子进入殿中。华清宫虽是离宫,但经过几次扩建与休憩,屋宇之侈丽远胜东宫,这少阳殿便是雕梁画栋,屏帷床席皆是珍品。两人稍事休整,尉迟越便即命人传膳。沈宜秋累了一天,此时没什么胃口,拣清淡的肴馔用了几样,便搁下了筷箸。尉迟越见她已累得摇摇欲坠,便道:“不必等孤,你先去沐浴吧。”沈宜秋也不与他客套,从善如流地去了汤池。少阳院中有太子夫妇专用的少阳汤,汤池呈四瓣海棠形,长十五尺,宽五尺余,上建五间七架汤屋,热泉自水下青玉兽口源源不断地涌入池中,一殿水汽氤氲。沈宜秋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弹,但是一身风尘,不洗濯干净,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眠。她沐浴时不喜欢有许多人伺候,便即屏退了宫人,只留下素娥和湘娥伺候。素娥替她解下外衣裙裳,只留一件素罗中衣。沈宜秋拎着衣摆,赤着双足,由北面石阶踏入池中。热汤漫过她的足踝,浸没她的小腿,再没过她的腰际,直至脖颈,她将整个人浸在池中,舒服地轻轻叹了一声。汤池分了上下两层,池底与池壁皆甃以文石,中间以瑟瑟与沉檀镂作山形,不必再焚香,一室香雾弥漫。素娥道:“娘子乏么?奴婢替你揉揉肩。”沈宜秋点点头,便即坐在石阶上,背对着她,将双肩露出水面。素娥颇擅此道,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肩膀和脖颈,沈宜秋不一会儿便觉通体舒泰,被热气熏蒸着,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她只觉素娥手上的力道忽然变重了,微微有些酸痛,但似乎比方才更舒服。在她肩头捏了一会儿,她又曲起手指,用指节顺着她的脊椎一节一节地推顶,沈宜秋只觉一股酸麻顺着脊椎窜至头顶,不觉含糊地低吟了一声。背上的手一顿。沈宜秋喃喃道:“别停……方才那样怪舒服的……”她有些纳闷,素娥日日在承恩殿陪着她,这一手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她竟一无所知。她直觉哪里不对,但此时半梦半醒,昏昏沉沉,心思略微一转便卡住不动了。就在这时,素娥的双手又移到她的肩头,却并未在那里稍作停留,竟顺势往前滑去。沈宜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过头一看,朦胧水雾中,正对上尉迟越的双眼。黑沉沉的眼睛里神色莫辨,仿佛有风暴在其中酝酿。她忽然一阵心慌意乱。男人俯下身,贴着她耳边道:“上回太子妃伺候孤沐浴,这回轮到孤投桃报李。”话音未落,沈宜秋只觉前襟一空,回过神来,衣带已经随水流飘远。耳边传来男人不满的声音:“哪有人穿着衣裳泡热汤的。”声音一顿,只听哗哗的水声响起,他已经进到了池中,颀长匀称的身躯在澄澈的泉水与雾气中若隐若现:“过来,孤教你怎么泡。”沈宜秋只瞥见一眼便赶紧挪开了视线,恍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衣不蔽体,赶紧以手臂环住双肩。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上岸,忽觉整个人往后一倾失去了平衡。沈宜秋不觉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已经栽入太子怀中,她不由自主想挣开他。“别动,”男人在她耳边道,“孤又不能做什么,只是帮你捏捏腿,免得明日起来疼。”沈宜秋上岸的时候浑身上下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也不唤宫人来伺候,草草地擦了擦身体,披上寝衣,回到寝堂中,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爱慕沈宜秋离去后,尉迟越背靠着池壁,双臂搭在池边文石上,长长呼出一口气。伺候太子妃沐浴真不是桩轻松的差使,差点没搭上他的半条命。他在汤屋中又待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回到寝堂中,撩开层层叠叠的锦帷和红纱帐一看,太子妃已经睡着了,只见她抱着衾被朝外侧躺着,寝衣袖子卷至臂弯,一条腿伸出被外,玉足洁白,仿若莲瓣。尉迟越喉结动了动,上前替她拉好袖子,又捉着她脚踝塞回被中,指间的滑腻似在提醒他方才汤池中的感觉——他一向不喜欢与人肌肤相触、耳鬓厮磨,只觉狎昵又别扭。可方才在热泉中,她光洁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却只叫他意乱情迷。若非心中残存一线清明,知道绝不能叫她冒成孕的风险,他方才恐怕已经难以自持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