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怎么也没想到,邵泽的意中人竟然是戚家女儿。不过他心中讶异,脸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微微蹙眉道:“为何定要武举状元作聘?是戚家提的?”都说戚家女儿愁嫁,邵表兄一表人才,父亲又是朝中大员,分明是提着灯都找不到的佳婿,怎么还挑三拣四的?邵泽慌忙解释:“启禀殿下,并非如此,是仆自觉配不上戚家娘子……”尉迟越愈发不明白,无论家世还是人材,邵泽配戚家女儿都是绰绰有余,恐怕不止是他,全京城的人都只会以为戚家小娘子配不上他。然而邵泽神色坦荡,说的显然是真心话。尉迟越抚了抚下颌:“表兄虽武艺高强,可若有意外,又当如何?”邵泽目光坚毅:“那便来年再努力。”尉迟越道:“表兄不怕戚家小娘子另许他人?”邵泽脸烫得要冒烟,然而眼神却清澈又坚定:“不会的,她说会等仆。”尉迟越虽不能理解,但看见他眼中的光芒,却也不免动容,心里无端生出些羡慕。邵泽执意要考中状元才去提亲,尉迟越也只得由着他,颔首道:“若有什么孤帮得上忙的,表兄尽管直言。”两人又聊了几句,邵泽便起身告退,尉迟越道:“今日有些匆忙,改日孤与太子妃专程设席为表兄贺。”邵泽连道不敢当。尉迟越道:“无碍,宜秋也有多时不曾见你,定然想念。”说罢起身送邵泽到殿外,刚走到廊下整,忽然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转角蹿出来,往尉迟越的膝上扑。邵泽不经意地一瞧,不由大惊:“这不是小丸的狗儿么?”尉迟越正从腰间锦囊中往外掏肉脯,闻言转过头:“小纨?”小丸邵泽还在纳闷那狗为何与表妹养过的那只一模一样,半晌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将太子妃的小字脱口而出,忙谢罪:“殿下恕罪,仆一时失言,将太子妃娘娘小字脱口而出,并无对娘娘不敬之意。”尉迟越嘴上道无妨,心里却有些发涩,他与沈宜秋两世夫妻,竟不知道她小字,上辈子是他从未想过去问,这一世他问了,沈宜秋却不愿告诉他。他佯装若无其事,微微颔首:“原来太子妃有此小字,孤倒还不曾听说过。‘蕙心纨质,玉貌绛唇’,是个好字。”邵泽脸微微一红,欲言又止道:“启禀殿下,非是‘纨与素’之纨……是药丸之丸。”尉迟越一怔,随即忍不住扬起嘴角,心中顿时释然几分,原来是这个“丸”字,沈宜秋不好意思告诉他倒也情有可原。邵泽微露赧色:“这小字也只有家严家慈、舍妹与仆称呼……仆斗胆臆测,太子妃并非有意隐瞒殿下……”尉迟越知道他是怕自己不豫,故而忙着替表妹辩解,不由欣慰,沈宜秋半生孤苦,有这样的舅家,却是不幸中的大幸。他拍拍邵泽的胳膊:“孤知道。”顿了顿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知这个‘丸’字可有什么来历?”邵泽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听家母说,这小字是姑母所取,因为太子妃娘娘幼时生得珠圆玉润,脸蛋、鼻子、嘴连同耳朵都是圆乎乎的,姑母说就如大丸子上叠了几个小丸子,故而戏以‘丸’字相称,家里就一直这么叫到大了。”尉迟越轻咳了一声,满面笑意,连道“妙极”。送走邵泽,尉迟越抬头看看,日头已经开始西斜,等不及命黄门备辇,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承恩殿行去。沈宜秋听到动静,照例出殿相迎,只见太子满面春风,眼里的笑意简直要淌出来,不禁狐疑,莫非是前朝有什么好消息?她按捺住困惑,将尉迟越延入殿内,便即吩咐宫人去传膳。尉迟越不重口腹之欲,不甚挑嘴,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此时见沈宜秋向宫人吩咐菜色,他却破天荒地道:“加一道金丸玉菜,再来一道鱼丸羹,一道蒸肉丸,小天酥丸也可来一碟,菓子就要玉露丸吧。”事出反常必有妖,沈宜秋警觉地望向他:“殿下今日好兴致。”尉迟越微笑颔首:“的确,今日孤有件喜事。”他卖着关子吊人胃口,只是不说破,眼睛却往沈宜秋脸上瞟,眼神似在说“你快来问呐”。沈宜秋才不会就范,只欠了欠身,淡淡道:“如此,妾贺喜殿下。”尉迟越一笑:“同喜同喜。”他平日一本正经,这一笑却有些狡黠轻佻的意味,沈宜秋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两人一边饮茶一边等晚膳,尉迟越忽然环顾四周,抽动了一下鼻子:“太子妃这里燃的是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