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还真是完美地遗传了他父母的这点性格,不论遇上哪个邻居长辈开口向他传授经验、教导,他都能认真地驻足倾听,末了还能给以一定的反馈,哄得这片小区的大人们大多都很喜欢他,只是他究竟有没有将那些训导听进心里就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这小子的家教很好,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不会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姿态端正,挺胸立背,会好好地用筷子夹着碗中的面条。这是他父母提前给他准备好的面食,便连老院长面前也摆着一碗,由于自家儿子总想去邻居家串门,但往往都会饿着自己,因而后来那两夫妻干脆事先为苏南准备好了吃食,顺带连老院长的份一并备齐,放在书包中让他背着来这儿玩。这倒让一向在为人处世方面较为迟钝的老院长都觉出几分不好意思,老脸有些挂不住,于是便顺带着对这小子更好了些。也是苏南在生物医药实验方面本就有着极高的天赋,再添老院长在一旁帮着解疑答惑,因而苏南小学的生物考试就没有低于95分过,至于有时候会做错题,只是因为这小子知道藏拙罢了。小小年纪便懂得控分,老院长便常觉这小子被他父母养成精了。在之后几年的时间里,两人便维持着两三个月见上四、五次面的频率,不过但凡老院长回来,苏南都能在他那间藏书室中从早上呆到父母来找为止,后来老院长干脆将自己家中的备份钥匙交给了苏南一份,苏南父母自然是百般不肯,但架不住老院长也是个顽固脾气,于是,苏南便可更为自由地出入老院长的家中,不过每次进去前他都会事先跟老院长报备一下,跟个小老头似的。也是在老院长的引导下,苏南在他读小学的时候便已经确定了自己将来念大学时的专业方向。时光蹁跹,自那个夏日相遇已是一晃过去了七、八年,当老院长再次回到这片住宅区时,却是为了参加苏南父母的葬礼。永生者游戏(一一二)这并非是个好人一定就有好报的人间,旦夕祸福,没人能料到下一刻会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再聪明的人。苏南父母出了车祸,当场死亡。葬礼现场挂满了白幡,厅堂之中充斥着亲朋好友的哭丧声。苏南父母因为平日里待人和善,人缘极好,便是邻人亦有不少自发前来吊唁的。“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可怜孩子还这么小,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前来吊唁之人感叹最多的两句话。“诶,他们出门前,我还跟他们聊了几句,哪能想到——人啊,真是太脆弱了,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是啊,我家隔壁那大爷也是,前阵子刚检查出来生了坏东西,结果还没过一周,人就已经没了,平时看着身子骨可结实了。”“所以才说啊,钱赚再多都没用,健康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老院长到来时,苏南正被他的大姨催促着快些哭,大声点哭,这是葬礼必备的仪式,说是这样父母上了黄泉路,便不会被恶鬼侵扰。老院长猜测苏南并不会相信此类的言论,但小苏南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闻言也就跟着跪在一旁哭了,小脸抬起时,眼眶红彤彤的,眼睑闪着泪光,却并无泪痕滑落,但那却是时至今日老院长见到过苏南露出的最为接近哭泣的神情。小苏南抬头时便注意到了老院长,喊了声:“邻居伯伯。”老院长按照惯例上前,由苏南的亲人领着进行瞻仰遗容的仪式。那亲人撩开了棺木上罩着的白布,哭喊得嗓音嘶哑,抽泣着为躺在棺木中的二人介绍着老院长的身份。老院长看着静躺在冰棺中的两人,经过擦拭与修遗,此刻他们的表情依然是那副安静平和的模样。老院长郑重地朝着棺木鞠了一躬,而后走到苏南身旁,摸了摸他的头,若让老院长胡天海地地瞎聊他倒还算擅长,正经安慰人的话他却是憋不出几句。他甚至觉得苏南这小子活得比大多成年人都来得明白通透,他硬憋出的那些安慰之言也起不到零星半点的作用,反倒还得累得那小子习惯性地出言应和。老院长俯身看着眼眶通红的小孩,此时小苏南正持着一种清透亮堂的眼神看向父母的棺木,似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明白了死亡的含义,不会再问出“为什么青蛙会死?”一类的问题。甚至于他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想得明白,他清楚地知道人一旦死了就不会再活过来了,即便他们哭喊得再大声,他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再听见。所以小苏南在想这一场盛大而隆重的葬礼究竟是为谁而设的?鼓乐齐鸣又是奏给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