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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和光而不污26(第1页)

孙三娘跟玉岫道:“她应该跟我一样,得过这个病。”玉岫其实也有猜测了,“你不知道,她看你的眼神……有一种在看自己的样子。”“我第一次提及你身体弱,能睡很久的时候,她恍惚了好一阵,还说了一段安慰的话。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如今想来,她那是想到了自己。”孙三娘:“她说了什么?”玉岫:“好像是说——你有了兴头,所以才想着试试。”孙三娘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是,是想要最后一搏。”这话就严重了。最后一搏四个字,听得玉岫心颤了颤。“何至于此啊……”她其实是真不明白三娘是怎么想的。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敞开心扉说过话了,她借此机会问,“三娘,你跟我说,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孙三娘低下了头。玉岫也不逼她,而是道:“阿绾是个好姑娘,她既然得过这种病治好了,便也想尽力让你也好起来。你不要担心,只要是病就能治,就能治好。”孙三娘也承认自己这是病了。她无力的坐在躺椅上,等了很久很久之后才道:“最开始,我不觉得这是一种病。”“大家都说我脾气坏,我也以为是我矫情。”“后来又说我因为珑珑去世伤心太过,自毁身体,我就没话说了。”“我确实……确实因为珑珑,不肯放过自己。”珑珑是她的女儿。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自那以后,她再没有欢喜过。玉岫宽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也不愿意这件事情发生。”孙三娘低下头去,“可是……我对她并不好。”玉岫看过去,“什么?”孙三娘默然一会道:“咱们自小一块长大,你也应当知晓阿爹阿娘待我如何。”玉岫点头,“知晓的。”那是捧在手心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孙三娘轻轻笑了笑,看向窗外,“那可真是一段梦里的日子啊,有时候恍惚记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但因太美好了,所以他们坚定的要把我嫁给勋国公做继室时,我一点也不相信。”她闹过,逃跑过,但什么用也没有。她道:“我嫁过来的时候,勋国公还一直以为我是跟他闹别扭,阿爹阿娘也写信来劝我,说他人不错,会对我好的。”但阿爹阿娘却不知道,她不是跟勋国公闹别扭,而是跟他们闹别扭。你们为什么不爱我了呢?怎么突然就不爱了呢?她实在是太受宠了,导致她过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后来怀孕生下孩子,她觉得自己的暴躁和戾气好了许多,但孩子却没立住。她跟玉岫道:“我无数次,无数次回忆珑珑去世时候的样子,便无数次后悔自己没有看好她,竟然让她染上了风寒。”她开始憎恨所有人。她是继室,嫁过来的时候勋国公老夫人还没有去世,勋国公原配的儿子也只比她小一两岁。郧国公老夫人一味的偏袒原配的儿女,理所应当的把她看成是毒妇。她在家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等再过了两年,她还没有孩子,老夫人就开始磋磨她了。结果好不容易怀了孩子,总算日子过得好了一些,生下来却是个女儿。老夫人明里暗里的骂她是个丧门星。孙三娘:“生下孩子的时候,我最初是很高兴的。珑珑是我的骨肉,我还能不喜欢她吗?但慢慢的,我也变了,我在想,若她是个儿子就好了。”相由心生,珑珑也许感觉到了,看见她低下头去。孙三娘捂脸哭起来:“我为什么会那样对待我的孩子啊!我为什么会那么想!”玉岫听得伤心,过去搂住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孙三娘却不肯原谅自己。“我至今都不敢相信,那个一心期盼珑珑是儿子的人是我。明明阿爹阿娘那般对我之后,我就发誓了,我一定要对我的孩子好。”可她的孩子更惨。她最开始是不愿意去苛责自己的。她疯狂的摔东西,说是老夫人害死了珑珑,后来又说是勋国公的大儿子害的。最后,她真的要疯了。她开始苛责自己。是她害死的。玉岫忍不住心酸,“不是你,你只是被身边的人影响了。你也没有对珑珑不好,她真的是偶感风寒没有熬过去。”孙三娘哭累了,躺在椅子上静静的流眼泪,道:“我不会原谅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念头。”“阿绾昨日说,她想要活得更好一点,想要迫切的出去,出门去——不困于内宅,不苛责自己。”“那一瞬间,我可真为她高兴。”阿绾可以释然,可以走出去,可以弥补遗憾。但她却不可以。她不敢放过自己。玉岫还是第一回知道她是这么想的。她问:“你的这些念头勋国公知晓吗?”孙三娘摇摇头,“我恨我自己,也恨他。”玉岫唏嘘道:“那就不说。只告诉我就好。”她犹豫着,问:“那你如今是怎么想的?”孙三娘呆呆的,“我不知道。我好像是想活的。但也不是一定要活着。”她笑了笑,“要是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这就还是病着没有好。玉岫一路哭回家,好几天都没有缓过劲来。她之前还埋怨三娘不理她,如今想来,她受苦受累的时候,自己还在屋子里面享受天伦之乐呢。她终于明白她那句“你的孩子都立住了,我却没有。你太幸福了,我见了你心里烦。我知道自己这是在嫉妒你,但我没办法”是含着什么心情说的了。她打了自己一巴掌:玉岫,你可真不是个东西。直到折绾欢天喜地的带着十两银子谢礼上门的时候她才微微高兴些。折绾:“一共是五十两的生意,厨子给了十两,三丫和素膳给了十两,剩下的十两你我各一份。()”玉岫先激动道:我也有啊。我可什么都没有做。?[(()”但银子已经拿在手里了。折绾好笑,“你不是不想要吗?”玉岫:“我也是牵线搭桥过的。”但过了一会就道:“不对啊——一共就五十两银子,你都给出来了,怎么,还搭钱进去啊。”折绾笑着道:“第一次,就当是经验了。”又道:“这十两银子也不是白给你的,下回还有这种好事,你千万要叫上我。”玉岫:“你给三娘的银子送过去了吗?”折绾:“还没有,我想着给你送了之后一块过去。”说走就走,玉岫一坐上马车又忍不住哭,“她实在是可怜。”折绾没有打听为什么可怜,只是安慰道:“她还答应我去爬山呢,肯定能熬过来的。”两人去的时候,孙三娘正呆呆的看着窗外。勋国公也在。她不言不语,他就在窗边站着。见了她们来,他还挺高兴的,道:“她今日好多了,还念叨着午膳吃什么呢。”玉岫看他不顺眼,并不搭理,倒是折绾问了一句,“孙姐姐可说了要吃什么?”勋国公,“没说要什么菜,只念叨一句罢了。”折绾便吩咐小丫鬟,“要个玉兰片,记得用新鲜的冬笋烘片,加些蜜糖。再要个萝卜汤圆,要先把萝卜刨丝,滚熟之后去臭气,再加上葱花和酱搅拌,做成团子用麻油灼了吃。”小丫鬟复述了一遍才走。孙三娘就拉着折绾的手道:“你怎么懂这么多?”折绾:“我爱吃。”她把十两银子递过去,“给。”“这是你的工钱。”孙三娘愣了愣,慢吞吞拿起那十两银子,突然笑起来,“感觉还挺好的。”折绾:“靠自己赚的自然是好。”她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不瞒你们说,我以后还要买宅子呢。”“买铺子之前我也担心自己赚不到钱,但不敢告诉别人,就怕自己临阵脱逃。这么亲自跑了一回,我就不担心自己会买不上宅子了。”她坚定自己能赚到钱。买铺子可以理解,但是买宅子确实有些奇怪。玉岫好奇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问,只道:“你想要买的时候可以跟我说,我帮你看看地方。”说起这件事情,折绾还真的要跟她们说说:“你们要不要买地?”孙三娘本来有些疲惫的眼睛又忍不住睁开,“买地?”折绾:“嗯,去闽南买。那边的地都是荒地,但适合种茶叶。”一两茶叶一两金,一亩地却一两银。()她现在还记得这句话。这是她之前没有做成的事情,她还是想要做完。她跟孙三娘道:“这几日我要在家里看闽南的县志,就不过来了。玉姐姐会来。你一定记得,多出去晒晒太阳,多摸摸花草。”……勋国公如今看刕鹤春简直是眉清目秀。他先请了刕鹤春吃酒,“我家夫人好多了!我一个大男人是不好请你夫人吃饭的,还是请你,你帮我多多传达我的感激。”刕鹤春从善如流。他之前绞尽脑汁想过如何跟上官多熟悉熟悉,结果勋国公从不接招,如今峰回路转,他肯定是要亲近亲近。男人吃饭的时候也喜欢说说国事。除去皇帝后宫和皇子们的事情不敢说,其他的倒是能说得畅快。但说着说着还是说到了越王身上去,刕鹤春知晓勋国公跟越王有些交情,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事情,他如今也不搭理我。”这话一出,勋国公就喝醉了。刕鹤春冷笑,还要去结账后才能走人。谁知又过了两天,勋国公又来请刕鹤春吃酒,“刕少夫人怎么没做生意了?可是没有生意做?我有些门道,保管她能一直做下去。”十二月了,都察院忙了起来。刕鹤春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去管折绾。闻言敷衍道:“没有生意了吗?好像是。这几天是没有看见她出门。”勋国公埋怨,“她都没有来我家见我家夫人,自然是没有生意的。”但这般三娘的精神头又不好了。勋国公心里烦闷,就将气发在刕鹤春身上,“你是做什么吃的?妻子的铺子没了生意,你也不知道去帮帮?”刕鹤春真是恨不得一个大耳光扇过去——他怎么帮?他自己都忙不过来了。陛下不过是说关照关照他,结果他的活就要比别人多一番!但是上官面前,他还是要忍气吞声的,“是,我回去问问。”他回来就抱怨,“真不知道勋国公是怎么想的。他就不会自己给勋国公夫人找些事情做吗?”但还是问折绾,“你不是做了一笔生意吗?听闻还赔了不少进去?”好好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不好听。折绾没有搭理,只是学着他的语气问,“我不是跟你说过川哥儿怕你的事情了吗?我怎么瞧着他还是怕你呢?”刕鹤春哑然,当即就无奈道:“我也试着耐心一些,但他学不会那么简单的字,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折绾:“他是长姐唯一的骨肉,你这般对他,长姐在地下也不会安息的。”刕鹤春就想起了阿琰对孩子的看重。他唉声叹气,“我实在是太忙了。”折绾:“你不在家,我也不在家,不行就送回去给母亲。”孩子送过来,本来是说待几天的,结果一待就是一个月。赵氏明里暗里来要过好几回,刕鹤春愣是没有松口,赵氏还以为是她挑唆的,如今又对她横眉竖眼。折绾真是搞不懂刕鹤春。明明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川哥儿的教养,但就是不愿意给赵氏。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时常敬重,怎么连个儿子也舍不得给过去养呢?她转过身,“我最近忙,是没有时间管他的。你又说他胆子小学了于妈妈的,但总不能身边没有婆子吧?还是要交给母亲才放心。”刕鹤春本想说你还没有忙完吗?不是没有生意了吗?但又想到了勋国公的托付。折绾还要继续去勋国公府才行。他烦恼的揉揉头,“怎么这么多事情!”折绾就本以为这件事情解决了。结果川哥儿却不愿意去赵氏那边。他也不知道是哪根倔筋犯了,抱着苍云阁门前的柱子就是不松手,于妈妈在一边抹眼泪。刕鹤春诧异,“你不愿意去祖母那里?”川哥儿点头。刕鹤春:“为什么?祖母难道对你不好吗?”川哥儿就想起于妈妈说的。“只有多见见你阿爹,他才能多看见你。”川哥儿想看见阿爹。虽然阿爹脾气很坏,但他也想看见。而且……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很陌生的母亲。有她在,阿爹生气也会被压下去。去了祖母那边,就不能经常看见阿爹了。阿爹好像也不喜欢他,不会主动来看他。川哥儿闷不吭声。刕鹤春也没有办法,看向折绾,“还是待在苍云阁吧。”折绾并没有强求,道:“那就白日去母亲那边,晚上回苍云阁。”然后催促道:“不是说好请教书先生了吗?你要是不行,我便去请玉姐姐帮忙。”刕鹤春:“知晓了!”于妈妈在一边听得心酸不已。这世间的事情,真是只听新人笑不听旧人哭,折绾才嫁过来三个月而已,大少爷已经开始跟她吵吵笑笑了。往后会像跟大姑娘那样成为恩爱夫妻吗?于妈妈抱紧了川哥儿,整个人如坠冰窟,当晚写了一封加急信回去给折夫人。折绾却没有心思管于妈妈做了什么。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蝉月手上的信里。蝉月是神色如常进了院子,但却白着脸跪在了折绾的身前。“少夫人,奴婢好像闯祸了。”折绾扶她起来,接过信一看,发现是长姐写的。

信是打开的。她看了一眼蝉月,蝉月哭道:“信封没有合上,外头也没有写东西。”她吓得厉害,“奴婢是在库房找到的。快年底了,茗妈妈叫我们去库房整理箱笼。本是我和文月她们几个一起去的,但素膳不在,茗妈妈便带着她们去了花草房。奴婢一个人打扫,很怕自己不仔细惹得茗妈妈骂。”她自己一个人打扫的,有了错处也没人推脱。她还是为自己说好话的:“所以就连边边角角也看了。库房里有些箱笼是原先那位少夫人的。奴婢打扫得仔细,便从桌子缝底下发现了这封信。”“原也没有多想,因信封没有写字,就打开看了看,谁知……谁知是原来的大少夫人写的。”折绾犹豫了片刻,让蝉月将门关上,然后坐下来凑到灯下去看。上头的字很缭草。像是心绪烦乱,写的也断断续续,很多地方都有笔墨晕染的痕迹。但寥寥几笔,折绾却看得心惊肉跳。头一句就是:阿娘,我太累了,窗外的蔷薇花开得很好,但我没兴致去看。“你送来的药我没有吃,我不想吃,也不敢吃。”“我还年轻呢。”“我不想跟宋玥娘争,我为什么要跟她争呢。”“阿娘,我好累,你别逼我了。”折绾深吸一口气看向蝉月,“你看完了?”蝉月点头,“是。”她惶恐不安,“少夫人……奴婢真不是故意看的。”折绾就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上辈子突然消失在这个府里了。她虽然不记得蝉月这个人,但却知晓她上辈子没有像这辈子这般如此积极的在自己面前自荐。不然她不会记得有这么个人。那她捡到这封信会给谁呢?她突然问:“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在第一日就投靠我呢?”蝉月又跪了下去,声音都在发颤,“是……是奴婢看少夫人敢在新婚之夜泰然自若的去点菜,也发现您对素膳实在是好。”那种眼神不是装就装出来的。跟着这样一位主子不会错。她就赌了一把。事实证明自己赌对了。折绾了然。蝉月是觉得自己可以依靠。那她上辈子依靠谁了呢?唐妈妈?不管是谁,她们最终都没有留下来,不知道发卖去了哪里。折绾叹息,“没事了,这不是大事。”蝉月哭着点头,折绾安抚她,“这也没什么的,不过是一封信罢了。也许是长姐和母亲闹了矛盾。”但她从不知道长姐私下里也会这样烦闷,会写这样的信。她将信收起来藏好,本是想要再看看花册的,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出神。长姐……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折琰跟折绾差了快十岁。折绾五六岁的时候,折谈就已经出嫁了。但折绾依稀记得,长姐自小就被人称赞。她长相好,性子好,孝心好。又温柔贤淑,娴静知礼,聪慧伶俐。她也确实如此。折绾幼年也是受过她恩惠的,她说不出长姐一句坏话。屋外下起了雨。雨声断断续续,她撑着脸坐在临窗榻上伸手去接。雨水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于妈妈和唐妈妈曾经一直夸长姐的话。“原先少夫人在的时候,府里哪里乱过。”“她怀胎三月还管着府里的事情呢。”“少夫人最是心善,外头的庄子遭了灾,她便免了一年的租子。”大家都很爱她。就连赵氏和宋玥娘后来都说:“阿琰是多么好一个人,可惜了。”刕鹤春骂川哥儿的时候也会道:“你要是赶上你母亲一半,我就心满意足。”过去十五年里,折绾为长姐勾描出一个从容不迫,完美无瑕的人像挂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此刻,画像里的人嘴角微微落下。刕鹤春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她一副哀愁。他好笑道:“你如今的日子还不好过?怎么愁眉苦脸的。”家中事务没有让她管,川哥儿也没有压着让她养,她每天只去郧国公府陪着郧国公夫人说说话,多好的差事。再看看他,忙完了外头还要忙儿子。他就记起不知道从哪个酒桌上听说的一句话:这种世家大族的女人真是天生享福的命。如此看来,倒是有点道理。折绾平时还能跟他说几句,今天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刕鹤春刚去教了川哥儿学字,他今日总算好些了,写的字没有缺少笔画,也不算歪七扭八。所以现在心情也算好。折绾不理他,他也不恼,只道:“是郧国公夫人的事情为难了?”折绾抬眸,冷冷的看过去。刕鹤春吓了一跳。他皱眉,“你又发什么疯?!”折绾:“出去!”刕鹤春这回是真生气了。他回到书房也摔东西,“我真是服了她!也就是我不跟她计较!”狗脾气!前一个时辰还能好好的,后面就能冷冰冰骂人。当初是谁说她良善老实的?简直是胡说八道!……第二天早上,刕鹤春早早起床去上朝,发现苍云阁的灯又是一晚上没有熄灭。他冷哼一声,脚步不停。屋子里,蝉月伺候折绾穿衣,“少夫人,今天还是看县志吗?”折绾摇了摇头,“不……今日,我想去库房一趟。”她突然对长姐好奇起来。她愿意为长姐停留一会。那封信里面寥寥几句话,却勾起了她不愿意想起的思绪。信里面提到了吃药。吃什么药?折绾想起了曾经李姨娘偷偷摸摸给她的药方子,“这是我千辛万苦从夫人的房里面偷出来的,当年大姑娘就是吃了这个药才怀的川哥儿,一举得男。”她还记得那个药方。一两香灰,一两观音土,一两无根水,一两梧桐树的树叶捣碎。把它们搓成药丸化水喝下去,一直要喝七天。可真难喝啊。她是不愿意喝的。她喝了太多的药,她自己都放弃了。但姨娘逼着她,下跪求她,骂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连个蛋都没有生出来,你让我怎么安心睡得着?你让我连个念想都没有!”“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不会生,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你要是不生自己的孩子,将来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要是不喝,你不生,你就让素膳生……”折绾只要想到这句话身体就抑制不住的哆嗦。蝉月吓得扶住她,“少夫人,你怎么了?”折绾回过神来,很努力的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没事。”那场噩梦已经过去了。长姐是否也有噩梦呢?她的手缓缓划过她曾经用过的箱笼,在箱笼之间缓缓踱步思虑。——她信里面说的吃药,是吃的那张方子吗?折绾亲自在库房整理了半天箱笼,但除了那封信却什么也没发现。于妈妈带着川哥儿在院子里面玩,眼睛却频频看向库房。川哥儿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于妈妈回过神来连忙抱起他,“川哥儿,咱们回屋。”川哥儿不乐意。他指指库房,“母亲在那里。”于妈妈:“她忙着呢。”川哥儿就想起升哥儿托付他的事情,“你母亲编的花环真的好好看,你帮我要一个吧。”川哥儿没答应,却也想把这件事情做好。但过去好多天了,他也没有去问问她可不可以。升哥儿又没来,他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做不到。川哥儿垂头,觉得自己很没用,任由于妈妈把自己抱走了。等到折绾回正屋的时候,就发现他偷偷的在门缝里看自己。折绾愣了愣,脚步一顿,皱眉,“于妈妈呢?”蝉月:“刚刚去厨房了,这会儿应该是方妈妈看着。”方妈妈是赵氏的人,看川哥儿没有那么紧。折绾抿唇,跟蝉月道:“跟于妈妈说说,让她多带着川哥儿去莹姐儿和升哥儿玩。”宋玥娘管着莹姐儿和升哥儿不来苍云阁,于妈妈竟然也只带着川哥儿待在院子里不出门了。她脚步不停回到屋子里,在纸上写下一个药字和一个累字。如果药是她喝的那种,她也能体会长姐的心。不敢,不愿。至于累……她唏嘘起来,“做英国公府的长媳怎么会不累呢?”她无数次累到哭。但人人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她不如长姐。“就这么点事情,阿琰从来都不留到明天。”“阿琰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不像你这样累。”折绾慢吞吞的吃下一个鲜花饼。原来长姐也会累。她想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漏掉了最重要的问题。——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才会写下这样的信。……孙三娘发现折绾这几天总是在走神。今日玉岫没来,她便亲自端了一杯这几天研制的花茶出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折绾摇了摇头,而后道:“咱们还是先说买地的事情吧。()”孙三娘笑着应下:好啊。9()”两人看的都是县志。看书是费神的,玉岫只爱附庸风雅,不爱读书,先就说了她只负责出银子。孙三娘是精神不济,看不了许多。还是折绾熬夜看完了这些县志。她说,“闽南那边也有地价贵的,但也仅限于福州那一片。”“漳州府,泉州府,兴化府……穷得很,我看县志说,朝廷每年都要补贴灾款过去。”她拿出一张堪舆图在上面画出来,“这三个地方百业待兴,却一直没有兴起来。”后来好像是去了一个官,开始引着大家去买地种茶叶。闽南的地一下子就开始高了起来。但对于京都的人来说是便宜的。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更加便宜。孙三娘是名家出身,自然知晓现在买荒地将来会卖得好。但是,将来真的卖得出去吗?她看向折绾,发现她的眸子里面好像燃着火。她情不自禁的弯起了眼睛,“就这么想买啊?”折绾点头。她喜欢买田地。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总是希望拥有的。孙三娘就道:“不仅要看县志,还要看邸报。”折绾从没有想过还能去看邸报,能想到看县志已经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法子。她还叫人去寻摸一个闽南人回来问问情况呢。但仔细一想,看邸报自然是更好更快的。她高兴起来,“我这就回去找来看。”孙三娘:“不用去别处找,我家就有。”她轻声道:“你家应该也有。但该在英国公那里,还是用我家的吧,好歹你们都是少夫人,而我都快成老夫人了。”折绾闻言笑起来,第一次在孙三娘面前小声抱怨了一句,“英国公府孙辈都出来了好几年还没有换称呼——我早该叫夫人,但加个少夫人在前头,便显得老的那位更加年轻吧。”孙三娘没忍住笑出了声。晚间还笑了好几声。勋国公见了欢喜得很,第二天就找刕鹤春道谢,“刕少夫人真是厉害,只说了几句话,就让我家夫人高兴了一天。”刕鹤春僵硬着脸,“那真是太好了。”他根本不愿意提及她。勋国公又请了他喝酒——喝酒他倒是去了。趁此机会,他也不闲话其他的事,立刻借着酒劲抱怨,“好几年了,大人也该知晓我不是那种仗着陛下的话就胡作非为的人。≈ot;“以前还好,事情多我忙就忙了,那时候原先的妻子去世,我也正沉痛万分,忙起来没头没尾的,没顾得上伤心,我也不觉得累。但现在却不行,现在家中小儿长大了,见着我都怕,并不亲近,我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他……”勋国公却是个老狐狸,好处得了,只请一顿酒,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答应。他拍拍刕鹤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是陛下对你的考验,我说了也不算。陛下说关照你,那么多人都知晓了,我不对你狠一点,你跟其他的同僚们如何相处?能有真心相待的?”然后笑了笑,“但你们夫妻二人都是厉害的。你知晓吧,刕少夫人如今都要带着我家夫人去买闽南的地了。”“两人刚看完县志,如今在书房看闽南的邸报呢。”“她厉害得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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