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阁老微微带笑。戚二瞥了眼风辞雪,又掂了掂她的手,方踩着月色出了殿。临到无人处,她掏出小瓷瓶,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在盯着。等她乍一回头,却又是一片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夜更深了。…………………………蕃南,水云关。“啊啊啊啊啊!!!”顾行知在床上打着滚,今天是他出蔺都的第五天。他挑开半边营帐,见操练的士兵们已经在校场排起了方队。风家哥哥握着枪,正一点一点审视着队纪,左靖端了水来,见顾行知还躺着,作势就要掀被。“三哥儿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吼上了?”顾行知面色一羞,怪不好意思地拉开被子,底下湿了一片。“尿床了?!”“你才尿床!”顾行知把头扭到一边,“是……是梦遗了……”“三哥儿好精力。”左靖不由得笑了笑,替他卷了铺盖,把褥子换了下来。顾行知就水洗了洗,换了干净裤子,坐回床边:“昨天到的晚,哥哥和爹爹现在还好吗?”“老将军说不着急看,二公子也说,长途奔波先休息好,不急这一时相见。”左靖一抖搂被子,不曾想从中掉出一对护腕护膝。“这是——?”“给我!”顾行知赶紧抢了过来,“戚二送我的!”“我就说呢。三哥儿不会晚上睡觉也抱着它吧?”“人都见不到,还不准留个念想?”顾行知套上靴,蜷身出营,憋了口痰。蕃南的天比不得蔺都纯粹,无论是何天气都灰蒙蒙一片。厚重的白雾飘散在深谷,朦胧中只看得见依稀的篝火。顾行知看着他所熟悉的一草一木,水云关前是他成名一战的开始。当年怀德帝豪情满怀,经由蕃南水师一战,赐予顾行知“沧浪孤鸣”的美誉。他与李恒景二人,仅凭三千轻甲步骑兵,负隅顽抗在关前的浅水滩上。对戈的金寇足有两万人之多。顾行知以一敌百,大开杀戒,最后和李恒景一起,啃下了两万具硬骨。那注定是一场滔天的恶战,顾行知也因此落下满身伤痕。李恒景为了护他,不惜以身挡箭,落下难言之疾。如今再站在这熟悉的地界前,顾行知眼中漾满旧事的光影,他看见浪涛中李恒景满是血痕的双眼,他看见他举着包子跪倒在地,嗫嚅着说出那句“你吃……”旧梦如尘。顾行知泄了口气,身后左靖取了刀,挂在他腰上。他抚摸着快雪时晴鞘口上的龙纹,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不变的,只有这把刀。“三哥儿这是怎么了?”左靖见他面有不快,还以为他这又是在想戚二。“没什么。”顾行知搓了搓掌,闷不做声地回了营。“此次金寇来势凶猛,早在去年年关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风念柏指着沙盘上的水云关口,前面直通泥沙河,正是多年前水师战的窝点,“这一次,他们还是选择了两年前的老路子,打算从水云关口,横渡沙河,在这里,还有这里,找到突破口。”风念柏点了点其中两面小旗,顾行知垂眸一看,一处叫“霞塘”,一处叫“雁山”,都是他没听过的地名儿。“霞塘地处六郡深沼地带,毒雾蔓延,野兽庞多,是蕃南三大鬼门之一。而雁山就更险了,百里索道就在那儿,整山全是怪石,谷深万丈,据说人掉下去了,就没见活的走出来过。很显然,金兵这次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才选了这两个地方与我们交战,战书就在三天后,届时对方会派出节度使前来谈判,而且我听说,这次他们带兵的,还是个女人。”“女人?!”顾行知停下抚刀的手,眉峰一陡:“这还怎么打?难不成要杀女人?”“谁杀谁还不一定呢。”风念柏面色冷峻,“听说她是金国赫赫有名的上将,你记得两年前,差点砍下你半只手的完颜真吧?”“记得。”顾行知背上某道伤口霍尔一痛,“那老东西力大无穷,使的大锤一锤就能让人肠穿肚烂,我与他交手,打了十多个回合才勉强打趴他。”“他是那女人的手下败将。”风念柏声音更低了,“据说打败完颜真,她只用了三个回合。”“当真有这么厉害?!”顾行知握紧刀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一个女人有这么神,那就不能把她当女人看了。”“所以我们这次面对的对手非常强大,绝不能掉以轻心。”风念柏坐到顾行知对面,神情刚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成败就在三天后,且看你我,到底能不能力挽狂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