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知立即机警,推醒了戚二。外头嗙嗙砸门,大有来者不善的气势。戚如珪披上衣,示意他先躲到床下,顾行知刚缩进去时,门闩正好被撞开。汹涌队列中,傅临春徐徐走进屋来。他的身旁,跟着颜书坤,两人见着戚二,也不客气,傅临春只说:“官家有些事想问问戚姑娘,还请姑娘跟我们进趟宫吧。”戚二镇定道:“我今儿才从宫里出来,半天不到,又召我进宫,官家有什么事让你们半夜来抓人?”“戚姑娘言重了。”傅临春看了眼颜书坤,“没下逮捕文书,刑部可不敢乱抓人。都说了是请,戚姑娘别怕。”“请?”戚如珪暗笑两声,看了圈满屋子凶神恶煞的官兵,道:“原来请人也可以提刀带剑的,如此看来,我不去还不行了。”戚如珪转过身,往床下虚瞟了一眼,这猪头顾三,藏也不藏严实些,偏在这时候露出半角衣裳。戚如珪的身子往床前一靠,眼睛看向别处,打着掩护说:“我换身衣服就去。”“好,那在下就在外头候着。”傅临春环视了一圈门窗,“戚姑娘也不用想着跑,这蔺都城屁大点儿地方,逃也逃不出大内的手掌心。”戚如珪听着这话,心里的危机感更重了。眼见傅临春等人破门而入时,她就隐约品出些杀气,而当傅临春还惦记着自己会不会跑时,某些东西更确定了。只是,深夜传召,怀慈帝究竟所为何事?自己今天述职时,也算周到了。他要自己笞打顾行知,自己不也乖乖照做了?难道李恒景跟太后又发生了撕扯,连带上自己要被盘问?揣着满脑子疑问,戚如珪随同他们一同出了宅。外头院子里摆着顶玲珑轿,看来,是真请了。“你们先带她去,我想起府上还有些事。”傅临春对身边人吩咐,不忘跟颜书坤也说,“你也跟着去吧,总不好缺了你。”颜书坤“嗯”了一声,招呼着众人抬轿。浩荡人群飘进月色里,戚宅重归阒静。傅临春对屋里人说:“你出来就是。”顾行知走了出来。傅临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摇着折扇说:“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居然跟戚二混在一起?”顾行知没回他的话,只单刀直入问:“官家找她问什么?”“你别急。”傅临春看着他憋得冷黑的脸,语速更缓了,“她很安全,反倒是你,接下来怕是不得安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顾行知抓起傅临春的衣领,顾不上什么礼义,“我看颜书坤也在,是不是他,是不是还记恨我砍了他一只耳朵,如今要把恨还在戚二身上?!”“看来你也不傻。”傅临春推开他的手,安然坐到院子里的矮石上:“我知道的也不多,唯独看着颜书坤近日进宫的次数频繁了些。每日下朝后他都会与怀慈帝在贤士阁待上半个时辰,还时不时有些人跟着。他这明显是冲你们来的,我是个听命办事的,皇帝要我来找人,我也只能照做了,你好自为之。”傅临春看顾行知满脸深思,继续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她家里了吗?”其实顾行知不说他也知道,顾家小哥这是看上了戚女。每回他从旁看着两位打情骂俏,那眼神骗不了他,谁还没喜欢过人呢。顾行知低着头,凝望着地上的影,困顿道:“我心里有她。”傅临春听了顾三儿这句话,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说:“挺好。”“好吗?”顾行知抱着脑袋,肩膀不知为何,抖得有些厉害,“我看她被带进宫,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哪里好了?”“你是顾家人,怀慈帝对你本就不大顺眼,这种时候,是不该露面。”傅临春合上扇,坚决道:“可我问你,你真甘心?”“我不甘心!”顾行知握紧拳,满口银牙滋滋作响,他抡拳砸在旁边树上,狠绝道,“我断不会让皇帝伤她分毫!”“那还不快去?”傅临春用扇指了指院外的马,神色中只剩柔情。………………戚如珪端坐在软轿中,帘外是延绵的月色。甍上衔着一轮白,像是一颗珠。软轿颠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停在了贤士阁外。柳穆森远远来迎,面儿上带着一丝不安。怀着这缕不安,戚如珪入了阁。阁中黑得可怕,连一盏灯也没点。唯一的光亮就是外头的皓霜,从门缝中穿入,不偏不倚投在李恒景脸上。“臣女戚如珪,参见陛下。”戚二顺从伏地,从黑暗中嗅出一丝危险。她见眼跟前走近一双雕龙绣云的御靴,顶头的东珠光泽水润,踱在这蒙蒙月光里,照出些难得的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