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影凑过来看,不觉心生佩服,能将行楷写的如此好看,若是在古代,怕是能中个进士。“再找找,应该还有,这是信件其中一页,爷爷很少乱放东西,估计都夹在书页中。”江南将信件放好,决定找出一齐看。翻遍整个书柜,找到一本黑色羊皮本翻开,里面夹杂着几页叠起来的信件,小心打开,是历史更久远竖版毛笔写的字,还有几页是钢笔字,黑色的墨水走过岁月沧桑,愈发浑浊起来,却字字珠玑,一看落款,民国35年,1946年的信。江南小心整理,有些忐忑,不知该不该拆开。“我没见过这本笔记本,以前这里放的是词典。”江南犹豫再三,这是属于爷爷的过去,她是否有权利揭开历史的疤痕?陈之影轻拍江南手背,“既然留给了你,你有权利知道尘封往事。”清早的阳光洒满老屋,一切都生机盎然,江南却知道,笔记本里内容兴许暗无天日,毕竟,爷爷会讲起往事,只是江南从未拼凑出属于爷爷的“拼图”。抬头看了看墙上爷爷的照片,翻开笔记本,由此展开一幅宏大历史画卷,每个人在历史洪流里都无法逃脱,属于爷爷他的青春——1952年“到军医大的第二年,终于收到老何来信,浅聊战情已不似先前焦灼,我方已摸清敌人特点,然知彼知己,敌人对我方行动特点也摸了个门清儿,我们也吃了不少亏。我夜以继日挑灯夜读,希望早日完成学业,可以去往前线,但,斯维亚托斯拉夫教授希望我完成学业后去莫斯科继续深造,他会推荐我。老箫看了老何的信,又同我商讨一二,知晓我心意,直言莫斯科的冬季应该都没朝鲜冷。劝我三思后行,毕竟去往莫斯科深造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我不知莫斯科有多冷,但我知在朝鲜战场,我的兄弟冻得瑟瑟发抖,我想和他们在一起,就像淮海、渡江时一样,大家并肩冲锋作战,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可现在,我却去不了!报名去前线的申请书,也被退回了!组织要我完成学业为先。一切听组织安排!我是军人,必须听从组织安排,不敢有一丝异议!可,我很想念老部队。三野老十团的弟兄们现在驻扎平潭岛,我呢?却在灯红酒绿繁华的东申读大学,一间教室,三尺讲台,拿着他国的课本和字典,学着异国语言,每一个药名的发音和拼写都要记住,葡萄糖、碳酸钙、髋骨、福尔马林、神经中枢……我们课很多,从医学基础理论教育到战场救治、流行病学、环境卫生学、公共卫生与预防医学、基础医学,内容非常多,可我知道,我多学一点,总是好的。50年10月,十团一路南下,九团一路北上,自此,我和老何再未谋面。他和我约定,等仗打完,我们一起考大学。我考医学院,他要考农学。他说我以后当医生,能治病救人,他就负责在乡里教人种菜,用最好的种子,最好的肥料,种最多的粮食,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穿新衣。我希望尽快完成学业,和他们并肩作战!10月的报纸内容让军校里的同学都憋着一口气,我们的战士,被烈火焚烧牺牲,所有人在课堂里义愤填膺,不甘心,不甘心刚翻身就被人踩在脚下,我愿为了我的祖国再次走上战场,可李教授却在课上对我们所有人发火,他说:你们激动什么!都给我好好学习!你们学习好了,才能救更多的人!还是你们希望你们现在就去战场,用你们浅薄的知识,眼看着战友一个个牺牲,却无能为力!他砸着黑板的声音,也砸中了我的心。教授说的对,任何医学知识都可能救战友,我不敢怠慢,我只能白天背书,晚上躲在路灯下继续背书。可喜的是,那天之后,曾经只有我一个人的路灯下,多了很多同学身影,大家彼此看了一眼,蹲在路灯下继续自学,没有人出声,但我却觉得整条街的路灯下,每个人都发出难抑的悲鸣。东申十里洋场繁华如天堂,七彩霓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心跟着十团在海岛上,对面是宝岛。我的心也跟着九团在三八线,对面是穷凶极恶联合国军。知晓战事之惨烈的斯维亚托斯拉夫教授同我闲谈之余,表达了他的尊重,作为我的老师,我亦尊重他,可他总带着胜利者看弱者的怜悯,他说:江,我知道你很想改变你现在的国家,但你们跑的太慢,永远不可能追上我们。有我们保护你们就可以了,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战友。我告诉他,我很尊敬他,但我在的国家,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还有一句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相差如此巨大,如何成为“战友”?敌人来时,他端着枪,而我拿着木棍帮他挡子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