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他将《韩非子》放下了。
这一次,他并未将《韩非子》置于案旁,而是直接放在了案上。
扶苏轻声道:“过去的自己将权谋之术视作阴谋,现在回想起来,却也只觉好笑,可惜那时的自己并不懂其中道理,甚至在自己主事前,对此依旧充满着不明跟不屑,然真的设身处地到其中,方知权谋之重要。”
他将案上一份竹简翻开,心无旁骛的看了起来。
这几日。
他过得并不安稳。
虽没被朝臣指名道姓弹劾,但暗地却一直被指指点点,他早已不是当初少不更事,热血冲动的人了,自是听得出这些官员的话外音。
廷尉府、少府、治粟内史府的官员,这几日没少找自己诉苦。
有的是推卸责任,有的抱怨政事太重,有的则埋怨自己的无作为,让他们的官署被民间骂惨了。
此间种种。
最终都落到了他身上。
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这股压力跟之前不同。
以前他感受到的压力,多是出自事物本身,但这次的压力,却是来自朝堂内外官员的联手施压,虽没有言明,但话里话外的挤兑,却是显而易见。
他这几日可谓备受煎熬。
他只是刚触及到政事歧见,便遭遇了这般的阻力,他已实在不敢想象,始皇过去因大政歧见,面对朝臣所承受的压力了,以及会受到的掣肘了。
只怕更甚。
朝堂无小事,便可见一斑。
在看了一会竹简后,扶苏将手中兔毛笔放下,蹙眉道:“当初我还是小看了这件事的影响,让张苍参与此事或许的确不该。”
“张苍是上计御史,并不负责惩治官员,而今因我的冒失,却让张苍承受了诸多压力,不仅将御史府其他御史得罪了,还将各大官署的官员也得罪不少,只怕今后张苍在朝中很难做事了。”
“张苍本就因体型为朝臣嫌弃,此事之后恐更难晋升了。”
“我确是亏欠张苍了。”
但很快,扶苏的目光就变得坚毅。
他知晓。
有些事必须要去做的。
若是换做以往,被这么多人劝阻,恐早就直接放弃了,也会直接去采纳杜赫等人的提议,但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磨砺,他的意志早已蜕变,变的无比的坚定,绝不容变更。
他朝殿外看去,高声道:“魏胜,这几日城中情况如何。”
魏胜道:“回公子。”
“公子吩咐的事,已派人去做了,消息也都传出去了,经过几日时间,城中大多市人都知晓了,不过其中也夹杂着不少的质疑跟驳斥,总体而言,市人对朝廷还是报以信任的,也相信朝廷出手能解决此事。”
“只是距离春耕时日越来越近了,底层情绪明显又变得躁动了。”
“公子,你看……”
扶苏微微颔首,道:“此事我自有主意。”
“是。”魏胜道。
魏胜看了看天色,满眼担忧道:“公子,现在天色已不早了,该休息了,公子如此操劳已数天了。”
“臣忧心。”
扶苏眉头一皱,不悦道:“这点劳累算什么?有些事本就是我大意导致的,若是当时能……”
话说了一半,扶苏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阴翳,没有再说,只是振臂道:“好了,就这样吧,等真该休息时,我自会去休息。”
“不用你劝!”
见扶苏发火,魏胜面露惧色,怯怯不敢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