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学室只有相对高爵位的家庭才能进入。”
“而我的建议却是让大多寻常家庭的黔首,也能将自己孩子送进来,这岂非大大降低了入学门槛,也会大幅提高‘吏员’的竞争,他们一定会对此生出极大的怨念。”
“所以想真正推行此策,必须要经深思熟虑,经过多方的考量打算。”
“敢请先生细讲。”扶苏朝嵇恒行礼求问。
嵇恒既然愿意开口,自不会再这时藏拙,而且大秦也积累了不少东西,也该继续往下走了,而且步子会比之前大很多。
但也必须要走。
若是再不走,等各方阶层稳固下来,大秦想走都走不通了。
他道:“这条策略的出发点是解决功赏,立足为民,因而必须考虑底层黔首的接受程度,知识固然是无价的,但黔首得到的功赏却是有限的,若是朝廷贪婪无度,索取无度,黔首又岂会甘愿做这笔交易?”
扶苏点头。
嵇恒说的没错。
若是连一家老小的生计都解决不了,却还想着让后人读书,这完全是白日做梦,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同意。
他也赫然明白。
为什么嵇恒会说只有关中能做到。
军功爵制下,大秦的民众,手中大多是有几十上百亩田地的,所以即便朝廷拖欠,黔首只是心中有不满有怨念,但也并没有太过急切的索要,而这才是嵇恒这想法能推出的关键。
秦人‘富有’!
嵇恒继续道:‘除了考虑底层黔首的接受程度,还要考虑‘吏’,无论大秦承不承认,认不认可,大量黔首子弟借此识文断字,定然会引起最底层官吏的恐慌,唯恐被人取代。’
“最底层的‘吏’数量是最多的,也是大秦真正控制天下的触手,是万万不能引得‘吏’反。”
“所以一定要考虑‘吏’的接受程度。”
“另外。”
“还要考虑成本。”
“大秦统一天下一共花费了十年时间,算上现在也不过二十年,二十年是一代人,能够受到这条政策影响的至少百万秦人。”
“哪怕再怎么压缩成本,降低要求,对大秦朝廷而言,依旧是一笔难以承受的开销,所以还要考虑朝廷一定时间段内的承受能力。”
扶苏默默记在了心间。
只是他也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影响到的群体太多太大了,这是不能出一点问题的。
嵇恒面色如常,端起陶碗,汩汩的喝了一口,正色道:“大秦的民爵最高不得超过公乘,即是比大夫的最高级,再往上就只能当官实现。”
“而朝廷之上为官者爵位至少都是五大夫起。”
“即至少都是‘卿’级。”
“五大夫爵位以下其实待遇都不算高,每升一级,也就多得一两顷的田,不用磕头,不用服役这些。”
“学室进入的标准是官大夫。”
“官大夫按律可得七顷田,七‘宅’的宅基地。”
“而大夫以上的爵位,跟最低的公士,朝廷其实之前就已兑现了,真正没兑现的多是上造、簪袅、不更这些较低级爵位的功赏。”
“这些爵位的待遇并不怎么高,但每升一级就可获田一顷(百亩),一‘宅’,大秦眼下军中处于这三个爵位的人数多达数十万。”
“若放眼整个关中,可能高达上百万。”
“上百万的人伸手要田宅,所需的田地之多,肯定不是朝廷能给出的。”
“眼下要解决的正是这部分人的索求。”
“这三个爵位级的人,其实在大秦地位很是尴尬,高不成低不就,在军中身份低的也就身穿铠甲、戴着红色或黑色抹布头巾,地位高点就是军士长,再高点可以担任‘车右’。”
“但这仅限军中。”
“他们获得的爵位基本都是民爵。”
“没有人举荐、引荐是当不了吏的,也没那个家底进入学室学习,虽有爵位在身,但终究还是靠天吃饭的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