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咚咚咚——
敲入长钉的声响,成了这堂中唯一的动静。昭容生来尊贵,却往来孤独,不见有何交心的挚友,加之平日里一生气,也难免拿她们撒气,因而此时竟是无一人真心为她哭的。
用心者,也不过强挤出几滴眼泪来做做样子罢了。
红颜白骨,粉黛骷髅。
昭容口中曾道的那用来唬她的话,如今,自己却成了这仙殿琳宫之下,白骨累累中的一个。
如此想着,阮玉仪原是无泪,但一种世事无常之感,狠狠攫住她。她鼻尖一酸,落下泪来。在旁人看来,她是重情重义,柔软心肠,殊不知,她哭的是这历朝来,在争斗中死去的女子。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既然掉下泪来了,她就索性做得更真些,拿了帕子去擦拭。她眼眶泛红,唇色却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招人怜得很。
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堂中的寂静,相伴而来的,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女子细细的抽泣。
来者正是白荷。
她抱着暂时无人顾得上的小郎君,给她的殿下哭灵来了,堂中宫人无人拦她。她将怀中的孩子递至棺木前,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您瞧瞧……”
一语未了,她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小孩阖着眼张大嘴哭嚎着,许是见没人理会,渐渐息了声儿。张开尚且睁不全的眼,骨碌碌盯着一处,安分了下来。
阮玉仪见他歪头,像是在看着自己这边,便摆了摆手去逗他。
小孩许是见了会动的东西近在眼前,一时新奇,伸手想去抓。因着白荷与她站得还是有一段距离,孩子碰不到她,只能空舞着手。
这时,外边传来了宦官的唱报声,“太后娘娘至——”
太后匆匆进了来,也顾不上行礼的众人,扑在冰冷的棺木上,扒了几下棺盖间的缝隙,转脸骂道,“一群下作东西,谁允你们钉了钉的?”
宫人们连声摒气,莫敢回答,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恨不能不见了才好的。
她微微佝偻着背,作劲儿用手杖猛砸向地面,“定是假的!
“好啊,都来欺负哀家膝下无子也就罢了,如今竟是敢拿此事来哄骗于哀家了!
“都不要脑袋了吗?”
新帝不在场,眼下除了太后,就是阮玉仪最能说得上话。
她令一直保持着行礼姿势,已是有些摇摇欲坠的众人起身,又对太后道,“娘娘节哀。”嗓音平静。
这一声“节哀”,像是有什么巫术,太后一下就熄了气焰,浑浊的眼中沁出晶亮的东西。
她将手杖往边上一扔,人往棺木上一趴,哑着嗓子哀哭起来。
人总归是会白头的,这一点不论贫富贵贱,皆避无可避。太后似乎较上回见着矮上了些,头上更添银丝,她趴在棺木上,颤着肩头的模样,如寻常的老妇人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