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开了一道门缝,探出小半张脸去,“抱歉,方才歇下了,这才来得晚了些。”
透过那一条门缝,阿晴兄长看见的是一双如含朝露的眸子,眼尾洇着抹红。他怔了下,忙道,“哪里的话,是我不知夫人歇下了,还将门敲得这般大声,定是搅扰到你们了罢。”
他面色涨红,抱着被褥的手又紧了紧。
她只有紧紧扣着门边,才勉强站着。她礼节性地弯了弯唇,“劳烦你了。这被褥先放门口,我待会再取,可好?”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她的嗓音较之白日里听见的,还要娇媚上几分。他慌乱地应了几声,不及多想,放下被褥,便逃也似的走了。
走出了几步,方才缓过劲儿来,脑中尽是那双明眸。他愈想愈不对劲,忽地一愣,懊恼地敲了下自己额心。
——可不就是搅扰到人家了吗。
翌日清晨,天灰蒙蒙地也辨不出是何时辰,阿晴便蹑手蹑脚起了身,点了烛灯,借着那点火光,垂首绣那未成的嫁衣。
木香因着素日要顾着内室,睡得浅,这会儿听见动静,迷迷糊糊便睁了眼。
略加梳洗,推门往出走,正碰上要去镇上的阿晴兄长。
木香唤住他,“公子可是要去集市?”
“去山里采些药草来,晌午大错那会儿再去。”他掂了掂背上的竹篓,一双粗粝的手上透着情景。
第一次被人如此唤,他神色别扭。
她尚未忘却小姐的交代,取了一支昨儿小姐交予她的银簪来递给他,道,“烦请公子回来的时候,顺便采买些吃食回来。”
他们一家四口人,原就吃不开了,又是热心招待他们三个客,更添困难。因此,也不好白吃喝的。
“这——”他迟疑着不肯接。
还是在木香的坚持下,塞入他的手心。他一想到这簪子曾在那位的云鬓中簪过,便觉得此物灼人得厉害,他只好胡乱塞入衣袖中,辞别离去。
阮玉仪的本意是给阿晴家添些东西,好叫他们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可千想万想,想不到这会惹来旁人红眼。
阿晴兄长背了药草去,又背了一篓子米面鲜肉回来的时候,正在碰上出来打水的于婶子。他见她朝自己这边走来,笑着打了招呼。
于婶子哟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背后的竹篓,或者说是里边的东西,“这是靠着那些野草发了横财?若果真如此,赶明儿还上山,拉上婶子家那个不中用的。”
“婶子,那些事药草。且这不是卖药草换来的,那点子可换不了这些。”他面露无奈。
于婶子只当他是藏着掖着,拽着他的衣袖不放,“这是不愿帮婶子一把?”
他唇嗫嚅了下,想着昨儿还从她家借了被褥去,也不好闭口不言,因道,“家中来了贵客,他们吃不惯村儿里的疏食淡饭,这些是用他们的银钱换的,与我们家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