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清越,极是严厉威严,充溢在这偌大的殿中,殿中竟无一咳嗽声。宫人们俱是敛声屏气,生怕受了池鱼之殃。
阮玉仪默默往后靠了靠,又复端起茶盏,却不是口干,而是给自己寻些事做。
底下的嬷嬷一颤,见推脱不得,忙磕起了头,连声求饶。那闷响一声声回荡着,还有几分瘆人。
淑妃蹙着眉,望向阮玉仪,“只是其中若有贪下的银两,这花销怎会反是少了去,难道——”她忽而想起什么。
“正是娘娘所料,他们恐是拿宫中陈茶来敷衍了。”她道。
发现的只是茶叶,但背后没发现的,拢共合起来,又该是怎般的款项。
那嬷嬷慌了神,磕破了额心也不知疼的,只兀自还继续着。血蜿蜒着流下,绕开鼻梁,渗入嬷嬷的嘴角。
她看得有些心惊,敛下了眼睫。
瞧这嬷嬷的模样,是个怕死的。因而她故意道,“这欺上瞒下,想来定非第一次如此做了。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她添上一句,“不若赐三十笞杖,以儆效尤,想来合污之人下回也不敢再这般做了,免了娘娘再审问的功夫。”她声音轻柔如清泉过石,却使得那嬷嬷心惊不止。
嬷嬷不知得了何好处,原是打算闭口不言的。经由阮玉仪这么一说,果真慌忙开了口,生怕晚说一瞬,便真要被拖了出去似的,“娘娘饶命,光奴婢一人,哪里犯得下这事,早该被发现了……”
而后她将一同贪了银钱的人,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
其实批下来用于采买的银钱,上边层层剥削,到她这里可贪下的也不剩多少了。
她就是仗着淑妃信任,着她去打听民间物价,成了上边捞油水的重要一环。上边着才专多给她她,笼络她冒着风险继续办事。
可在多的银钱,没命花了也是白搭。她哪里还敢瞒着。
只此一处茶价的疏忽,牵扯处一长串涉事之人。在淑妃的手底下出了这事,新帝那边怕也是要降罪,因而她面色并不好看。
该去职的,该责罚的,淑妃都一一料理了。
大殿中气氛凝滞,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人人自危。添茶的小宫婢刚调来做事,何时见过着场面,颤着手,一时不慎,手中茶壶掉落,溅起的茶水微微沾湿了阮玉仪的绣鞋。
宫婢脸色一白,扑通便跪了下去。
她稍移开了脚,避着还在蔓延的茶水,温声安抚了几句,又道,“快去寻巾帕笤帚来,将此处清理了罢。”
木香上前搀住小宫婢的手,她这才愿意起身离去。
淑妃见是自己宫里的人,面上也有些挂不住,缓声道,“这婢子拙手拙脚的,妹妹莫要见怪才是。本宫这儿有几枚螺子黛,妹妹走时拿了去,权当是压惊了。”
她原以为这位阮婕妤,只是惯妆狐媚子,勾新帝欢心的主儿,不想其实也并非是金玉其外,因此这会儿也乐意正眼而视了。
阮玉仪本也不在意这些,因出口的话也讨巧,“妾不要姐姐宫里的螺子黛,上回的荷花酥倒是不错。”
这倒是真话,那荷花酥观之形美,入口酥脆香甜,要做成这样是免不了一顿苦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