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是个乡间妇人,所见与太后是截然不同的景致,与她闲谈多提及乡间野趣,初闻自然听来有趣得紧。
乳母忙屈指敲自己的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给记岔了去。”
话过几轮,她方携了昭容入内,心下也是感概不已。
太后与她说起公主执意要与一小官成亲的时候,她确是有些讶异的。
长公主幼时便鲜少与京中贵女往来,太后见她委实是和她们合不到一处,也就不再勉强。因而她向来都只是与几个宫婢为伴,那些婢子捧得她更为孤高矜傲。
如今竟是看上了一身份轻卑的,哪能叫乳母不咋舌。
方入了正厅,昭容忽地住了步子,紧紧盯着眼前那宽肩窄腰的玄衣男子。
乳母见了公主,心下欢喜,快要笑出朵花来,“奴婢每每进这殿中啊,都叫着香气扑个正着,跟飘在云端似的,我们乡下却是没有这些的。”
太后嫌她总说出这些见识浅的话来,笑而不睬,只招呼昭容入内。
她虽落了坐,可眼神也不离姜怀央。
他垂首兀自喝着茶水,仿佛没注意到昭容的到来。
他是被太后以赏茶的名义唤过来的,太后虽只是得了个被架空的名头,并无实权,可大芜向来重孝,至少表面的礼节不可废,因而还是给了她一个面子。
不想太后见了他,话里话外都是在与他说给昭容陈修撰赐婚之事。
太后到底是嘴硬心软,一面冷着女儿,一面还为她去新帝处求情。她不乐意女儿嫁与那般的小门小户是不错,但事到如今,也已改变不了昭容的心意,她一个做母亲的只好妥协。
但她的妥协,不代表新帝就会妥协。
她因着之前禁足一事也有些怵他,晓他虽表面上维持着一份敬意,可其实并不把自己这个太后放在心上。观新帝面色不耐,她只好止住了话头,唤宫婢为他添些茶水来。
昭容频频瞄着他,一时间气氛冷然。
太后看不过眼,缓和道,“昭容与陛下应是也许久未见了,如今碰面,倒不如从前亲近。”
昭容面色微异,其实若说是亲近,也是她兀自去讨这位的好。
“前几日方才见过。”他放下茶盏,掀起了眼皮。
太后的笑容一僵,委实没想到他会在小辈面前,这般下自己面子。
“朕记得自己曾说过,要公主在陈修撰与公主一位中择其一。眼下入宫,是已做好了抉择?”他嗓音淡然,却道出昭容最不愿面对的一事。
太后却是不知还有这么一出,望向新帝,满眼惊色。
她知新帝素来冷心冷清,却不料他因着昭容擅自办了亲事,竟真动了废她位的心思。
“陛下怕不是说笑,何至于此。”太后勉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