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唐门做客的是宣武七阁之一的试剑阁主沈云,此人虽数次易主,却未传出不忠之说,也是一位闻名天下的传奇人物。在旁人眼里,定是难得一见的贵客了。
唐门依山而建,一间深宅密室藏在山谷里,少有外人知晓。
沈云坐在案前,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匀称矫健,样貌比实际年龄稍显年轻些。他穿着宣武王宫的官服,仅端坐着便透出一股凛然气势。
对面的唐门门主唐寒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妪,乃是一代武道高手,她目光锐利,透着淡淡的敌意。
密室之中并无任何多余之人,连客房都有的奉茶燃香等待客之道在此地统统没有。
一张桌,两人相对,主人家阴沉不语,没点欢迎贵客的意思。
沈云客套几句,随后表明来意。
“卑职不才,有一事特来代明王向老太太请教。”
“阁主无需客气,老身只当是向明王交代,但有所问,必尽心回答。”唐老太太从容应对。
奇怪的是,唐门主语气中虽无不悦,气氛中却处处透着不悦。
沈云早有预料,追问道:“卑职替明王请问,白老侯爷是否携带佛母金印而来?”
“唐门区区江湖草莽小门小户,避世隐居已有多年,家事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打听得这些贵人贵事。”唐老太太目光炯炯,哂笑道,“况且客人之物,做主人的理应避嫌,沈阁主莫要着急栽赃。”
沈云面色不豫,接着盘问道:“那么顺便请问,最近可有一个样貌二十岁上下的巫教少年投奔唐门?”
唐老太太又道:“唐门以礼相待江湖朋友,莫说二十岁的少年,便是三四十岁的粗人,也来投奔了不少,恕老身不便一一向阁主介绍。”
沈云见她毫不配合,神色更加严峻,气氛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微生临竹和涂山非孤趴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闻言都是暗暗赞叹唐门主豪气仗义,能做她家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第一次和微生少侠这种正道人物一起偷听墙角,涂山非孤大感振奋,主动和她嚼舌根。
“真没想到,沈阁主在别的地方是贵客,在唐门就只有吃瘪的份。看来他和唐门长女唐悠悠婚后和离之事,多半是沈阁主理亏,不然唐老太太脸色怎么这么臭。”
微生临竹悄声道:“奇怪了,关系这么僵,沈阁主竟然还敢踏入唐门,若换作旁人,估计巴不得尴尬回避。”
她这番话点醒了涂山非孤,涂山非孤低声道:“对了,我从前也觉得此人忠字当头,不像背叛妇家之人。可按少侠说的,他此来为了忠君之事,甚至可以将私家恩怨尽数抛开,焉知平日对待亲友是否也显得刻薄寡恩,与重情重义的唐门门风背道而驰。”
密室中沈云和唐老太太又你来我往交锋了几句,两人脸色都越发难看下来,显然交谈的并不愉快。
二人同时沉默下来,片刻后,沈云抬头,目光已恢复原先的凛冽,厉声警告。
“数月前太微帝宫之中,佛母金印被花太妃玩赏不慎丢失,卑职却打听到此物就在白老侯爷手上。他这一路招来许多衡文、巫教之流虎视眈眈,若不赶快脱手此物,怕是大难临身。况且此物本来就是宣武王宫镇宫之宝,卑职定不能让其他势力捷足先登!”
唐老太太冷笑,“沈阁主,你未免太看轻了旁人,凭何事事如你心意?”
沈云直言不讳道:“老太太,你同不同意并不要紧,沈某既然来了,定要有个交代,才好回去向明王复命。”
老太太一怔,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沈云太狂了!
不论是江湖翘楚还是官场贵人,都敬唐门三分义气,唯有这个前姑爷,仗着唐门长女唐悠悠对他的情分,不把江湖规矩放在眼里,屡次在唐门肆意妄为。
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住气,一团火窝在心里,指着他连连咳嗽。
“您请放心,”沈云毫无惧色起身,直截了当挑明来意,“沈氏和白氏都是明王的家臣,我与他争是宣武内部之事,势必也不该牵涉到唐门。对了,不知屋外的二位,是唐门的贵客还是修士?”
唐老太太没好气道:“我何苦让修士像□□一样蹲在草丛里?截杀你么,沈阁主?”
微生临竹和涂山非孤都是一惊,二人的修为在年轻一辈的江湖人中算是顶尖高手,努力遮掩半天,谁知密室中人早就发现了。
草丛里的二人面面相觑,讪讪寻思是不是该自觉点起身,若等别人来请,那礼数只怕受不住。
微生临竹想到今日要在唐门丢人,心中连叫几声师门不幸。她也是散步的时候跟涂山非孤七扯八扯胡乱拐到了这里,顺带这么一听,就落实了窃听之名。
两个人来时干脆利落,此刻都磨磨蹭蹭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