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晚风带着温意。
进了派出所的调解室,宋昔忱靠着椅子,已经疲惫得不想说话,如果不是耳边太过聒噪嘈杂,她已经睡过去了。
“不是,警察叔叔——”
“喊谁叔叔呢?”年轻的民警严肃地指着面前的青年,“咱俩看着可差不多年纪,你看我像叔叔么?你当自己三岁小孩儿呢?老实点儿!说——”
“我说什么啊!”庄齐无辜无语无可奈何。
“你在人家楼底下鬼鬼祟祟转悠一天了,到底想干嘛?”
“我没有——没有鬼鬼祟祟,我是光明正大,我找我嫂子有事——嫂子?”庄齐一转头,发现宋昔忱正盯着桌面的反光在发呆,于是抬胳膊捅她,“嫂子,你说句话呀!”
宋昔忱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他,“我说什么?”
庄齐急了,“你快告诉他们,我是清白的,我是正经人!我没有鬼鬼祟祟!我找你是真有事儿!”
宋昔忱正准备张嘴,却在临开口时目光变得狐疑,“可是,你确实在我家楼底下徘徊了一整天,况且今天太阳这么大,你很有毅力啊。”
庄齐一听就坐不住,猛地蹿起来,“我不是——”
“干什么呢?”民警小哥严声警告,“这里是派出所!还有没有法规了!坐下!你说你的,她说她的,不许交头接耳!”
庄齐不情不愿默默坐回去,埋怨地瞥了宋昔忱一眼,说:“警察大哥,大佬,大兄弟,我真是无辜的,我跟她认识,我找她有点急事,因为手机联系不上,所以只能跑到她楼底下逮她了。”
警察:“逮?”
庄齐:“不是,等,等她。”
警察小哥做着笔录,一边问:“什么急事?”
庄齐犹豫片刻,说:“我有个好哥们儿,最近半个月一直联系不上,不知道上哪去了,对了,她,”他指着宋昔忱,“她是我好哥们儿的女朋友,所以我找她打听一下。”
警察小哥闻言,看向宋昔忱,问道:“是他说的这样么?”
宋昔忱懒懒挨着椅背,认真想了一想,正想说话时,调解室的门让人敲了两下,然后从外面推开。
众人齐齐望过去。
门口的人身量很高,穿一身休闲的黑,衬得肩宽腿长,身条修拔,天生一副优越的大骨架,他神色淡淡,锋利的眉宇有几分落拓又桀骜的意态。
“老大——”
庄齐一激动,站了起来。
门口的邢觉瞥他一眼,没理,看向里边的两位民警小哥,“不好意思,打扰两位办事。”
低沉的嗓音稍显松懒,他说着抬步进了调解室,径直走向宋昔忱,在她边上站定,低声说:“宋小姐,一场误会。”
宋昔忱仍坐着,声音清淡平和,回道:“我不觉得这是误会。”
两位民警小哥刚要起身质问,门口的老警官抬手示意他俩稍安勿躁。
邢觉见她没有动的意思,只好弯下腰来,手掌撑着桌面,稍稍往前一滑,身子就压了下去,一块冰种佛牌从他微敞的衬衫领口荡了出来,在宋昔忱的余光里晃得很招摇。
他靠近的那一瞬,身上带点湿润的皂感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刚洗完澡,干净清冽。
邢觉瞧着她,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宋小姐,大家都认识,万事好商量。”
他声线低沉,咬字略带一点慵懒的鼻音,混着点沙哑的质感,这样的语调听起来,轻浮有余,诚恳不足。
宋昔忱不避不让,回视他,“我们不熟,没什么好说的。”
气氛僵持,一室静默。
这时门口的老警官清了清嗓子,示意两位民警小哥避一避,“这里我来,你俩先出去。”
20分钟后,几人就从派出所出来。
刚走出派出所,宋昔忱就在夜风中转过身,看着邢觉,他也正往外走,一抬头就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他脚步猝然微顿,接着大步朝她靠近。
宋昔忱迎着他的目光,说:“我最后再声明一次,我不知道杨聿在哪,他离开之后也没有跟我联系过,你们实在找不到人,可以选择报警,可是如果你们再纠缠我,那下次就不是进调解室这么简单了。”
宋昔忱仰着头跟他说话,鬓边一缕遗漏的柔软发丝伶仃散在风里,她眼神有些冷淡,鼻骨薄翘,让人联想到冷莹莹的瓷器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