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总督对楚德的建议深表怀疑:“你觉得那些极端守旧的卫道士会掺和这样的生意?”楚德显然有自己的看法。他摇了摇头,又说:“我们需要的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他们手里的钱。所以,只要让教团把钱交出来,一切就水到渠成。”鉴于楚德的职业和过往经历,总督的第一反应就是楚德在唆使他向教团敲诈勒索——虽然本质没有太大区别。或许是执着于“像贵族一样交涉”,楚德也开始用起七兜八转的说话方式:“您也知道的,除了神殿的象征意义,玛伦利加其实已经不那么需要教团了,那套过时的道德观和行为守则并不适合这个时代。但它的资产还有更大的用处,比如……”不用说的太细,总督完全能理解楚德的意思——事实上,他对教团资产也早有吞并之意,但苦于总督府的立场和自己的“体面”,他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方法。楚德虽也有自己的打算,但他的建言显然给莫吉斯总督的野心再次插上了翅膀。总督与秘书飞快交换了眼神,无言地肯定了这个建议的价值。获得总督的默许后,赏金猎人协会的现任会长总算进入了正题:“现在,我就来跟您谈谈这场雪吧。先把结论放在前头——这是一次以玛伦利加的名义向教团索要赔偿的机会,甚至可以让它就此解体。”总督摇摇头:“这也太冒进了。另外,你说的‘这场雪’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一次异常的寒潮吗?”一直待在温暖的总督府,他对四季变化并没有多深的体会。楚德早已做好解释的准备:“如果说这是灾变的表征呢?”莫吉斯总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双不大但很明亮的眼睛直盯着楚德,嘴角微微往下撇。这个表情通常意味着他在等待对方吐出有用的信息。楚德认为是时候更进一步:“实不相瞒,我一直暗中关注着教团的行动。去年冬天,大概是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教团曾秘密派出一支队伍,前往海外寻找传说中的洛格玛古圣殿,好借着圣器完成他们‘终结灾变’的使命。总督对这类传说一向嗤之以鼻。至于教团的行动,他只觉得这是一种愚蠢的、白费气力的行为。他不关心楚德为什么会盯上教团——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楚德接着说:“而今,我们看到了‘冬天的回归’。这就像历史上发生过的几次冰封,象征灾变进入高潮阶段。接下来,玛伦利加会遭受多大的损失可想而知。教团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倒让情形变得更糟,这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索赔理由吗?”见总督有些许动心,楚德决定乘胜追击。他靠近总督,刻意放轻了声音:“真正管事、态度也最强硬的索伦审判官已经离开了玛伦利加,那位上年纪的教区长又习惯委曲求全,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总督不得不承认自己快要被楚德的劝诱说动,又不愿表现得太明显——他不是真正的贵族,却一向执着于践行贵族的守则。所以,莫吉斯总督只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似笑非笑的表情,表示他会考虑楚德的建议。楚德微微一笑,用场面话为短暂的会面做结:“不愧是您,总能为玛伦利加做最好的打算。前些年半岛其他地区兴起跨洋奴隶贸易的时候,您始终拒绝让玛伦利加参与其中。无论作为商人还是总督,您的高风亮节实在令人钦佩。”总督慢条斯理地用茶匙搅匀杯中的蜜糖:“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当然不喜欢奴隶贸易,那看起来太不体面了。”楚德笑得意味深长,表情细节甚是微妙。待楚德离开,莫吉斯总督略一招手,他那影子一般全程不曾说话的贴身秘书马上凑了过来。“如果说托雷索家那两兄妹是蛇,这家伙就是只毒蝎子。他装的像个贵族,本质却还是个品行低劣的恶棍。”总督不屑地哼了一声,在楚德面前吊得很高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但不可否认,他的提议很有价值。”秘书点点头,对总督的意思心领神会:“我会想办法了解教团现在的情况。”总督皱着眉,补充了一句:“也要盯紧楚德,我不信任他。单看和北方的生意还没什么,有些事情还得靠他去联络,但将来谁也保不准他会不会突然害我。”楚德虽是最早提出从北方诸国的战争中牟利的人之一,有时也扮演联络人的角色。但在分赃时,楚德只要走了极少的一部分,顺带预定了市政厅内通常专供贵族的一个正式议席。比起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钱,楚德似乎对权势和名望更加看重。长此以往,莫吉斯总督担心自己会失去对楚德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