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塔咧嘴一笑:“你不怕我们等会就抛下你们不管,卷上女武神号直接跑路?我馋那条船很久了。”萨缪尔定定地看着胡塔,仿佛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我相信你的判断,老朋友。”胡塔瞬间没了开玩笑的心情:“我知道了。”他用力握了下萨缪尔的手。“多保重。”抱着“交代后事”的心态安排完重要事项,萨缪尔转身接过海格递来的火把,朝通向古圣殿的狭长阶梯踏出了第一步。如果把洛格玛地区比作一具不腐的尸体,那么,萨缪尔等人正在穿行的裂谷就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很难想象千年前的人们如何在地下开凿出一座庞大的圣殿,只能认为他们利用了自然的产物,将圣殿安置在这道大地的疮疤之中。与地面相比,裂谷中显然冷了许多。漫长的石阶一路向深处延伸,越是往天坑的方向走,越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结了层坚冰的石壁挡住了遍洒洛格玛平原的阳光,若没有火把驱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恐怕是寸步难行。摇曳的火光倒映在冰棱上,竟像是橘红色的琉璃,只是众人无暇欣赏这些诡谲的风景。顺着这寂静无声的狭长墓道探索许久,海格和萨缪尔终于看见了一扇巨门。虚掩的沉重门扇间仅有一条不到半尺的缝隙,而这道缝隙的下半截已被几块巨石堵住。陈旧的巨大铜门外表古朴,斑驳不清的浮雕泛着锈蚀的金属色。或许是受灾变时冰封的影响,就像裂谷下的石壁那样,金属外也结着一层冰,冷得叫人不敢触碰。萨缪尔仰望着悬在门顶的冰柱,喃喃地问:“这里大概是地下多少尺?”海格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会算这个吗?”“那就别算了,干了再说。”萨缪尔看着那群教警和佣兵,镇定自若地下达了指令:“准备炸门。”他拿出路易斯交给他的炸弹,决定赌一把:赌的既是路易斯的手艺,又是这段裂谷经不经得起爆炸的折腾。“这……真的没问题吗?”一些佣兵免不了萌生退意。用笃定语气作出解释的反而是海格:“这里并不是没发生过地震,但圣殿和裂谷都撑了下来。所以没有问题。”堵住大门的落石被炸碎时,萨缪尔又一次听到了来自过去的声音。但这次的声音不同以往,带着裂谷石壁间的回响,温柔平静得似与摧毁洛格玛的灾变无关。——永别了,我的战友,我的……萨缪尔晃了晃脑袋,试图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海格马上扭过头问他:“怎么?”萨缪尔目视前方,答非所问:“门开了。”石块炸开的冲击也使得巨门之间的缝隙宽了几分,总算腾出了足够让人通行的空间。“你们留在门外,务必盯紧周围的情况。”给教警和佣兵下完待命指令,海格正准备走进古圣殿,就被萨缪尔叫住:“你等一下。”托雷索的族长拔出短刀,从披风上裁下两截布条,又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臂。他准备充分:一块布条用来染血,另一条用来包扎。萨缪尔低着头,亲手将那块浸了鲜血的布条绑在海格的臂甲外,嘴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托雷索的血可是很贵的。”海格什么话也没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门后依旧是狭长的通道。海格和萨缪尔走了好一段,视野忽然开阔起来。冰冷的阳光从头顶斜斜地投下,光柱仿佛泛着幽蓝的萤火。二人马上意识到,他们此刻正站在天坑之下,身处古圣殿早已停跳的心脏。宏大,寂静,令人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玛伦利加神殿和银湾塔图书馆。但这里没有屏风似的书架,没有庄严肃穆的神像。除了模糊的巨幅壁画、圣殿尽头的祭坛外,只有数十个排列整齐的棺椁。胡塔的形容歪打正着。古圣殿的确是一个墓穴,每副通体漆黑的棺椁内都沉睡着一位守墓人,虽肉|体早已死亡,他们的遗骸依旧留在这座圣殿中,守卫着这份漫长的寂静。而在这些棺椁当中,唯有两个吸引了海格和萨缪尔的目光。一副摆在最靠外的位置,棺盖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另一副位于众多棺椁中央,底座比其他棺椁高了一截,形制也更庄重,大概是最早被安放在这里的。漆黑的棺盖上,躺着一朵盛开的玫瑰。血一般浓艳的花瓣自然伸展,被天坑顶部投下的冷光笼罩,未经霜雪封冻,亦不曾蒙尘,数世纪的光阴没有在这朵玫瑰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它竟像是刚被摘下来的一样。古老的的圣殿之中,它的存在是如此突兀,又莫名叫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