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没看出灯盏的门道。朱承安眼底的寒霜在一瞬间化作春水,熠熠的,流淌出些许欣喜来,“是这样吗?”小心翼翼将那口酸醋给咽下,倚着圈椅坐了下来。抬目望去,见她要将灯盏搁置,朱承安鬼使神差开了口,“卿言,这灯盏极好,可否送我?”容语愣了愣,下意识是不愿的,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灯盏,褶皱的橘子灯呼啦啦转开,流苏随之摆动,的确很有雅趣。她又不是个小气的人,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拒绝朱承安,仅仅是犹豫片刻,她便将灯盏交还给他,“那便给殿下把玩”眼神似有些依依不舍,直勾勾盯着那物,叮嘱道,“殿下可别弄坏了,若是不喜欢了再还给我”朱承安将灯盏搁在一侧,默默押了口茶。似有乌云压了下来,天色将暗不暗。朱承安连喝了两杯茶,盼着雨快些落下来,他好借机留在这里用晚膳。容语伺候在一旁,见他时不时往外瞅,也是纳罕,笑道,“殿下,怎么了?”朱承安今日很古怪,心事重重的样子进来阁楼,偏偏又不说话,容语回想近来朝堂,除了八月十五太子大婚,倒也无旁的大事,何事令朱承安这般讳莫如深。“殿下,是否遇到烦难之事?且说来,卿言帮您想想法子?”朱承安手搓着膝盖,心中惴惴,不知该如何开口。再过一阵,礼部便要去李府下聘,他与舅父提过数次,这门婚事板上钉钉,不容更改。既是如此,容语怎么办?想告诉她,等他御极,她想要什么位份都可以,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容语会愿意吗?他不敢冒险,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连着往日情谊也被一同埋葬。撞上容语殷切的眼,他嘴唇颌动了下,将满腔心思压下,苦笑道,“倒没旁的事,你知道,谢堰得了我二哥的令,处处掣肘”这事容语也有耳闻。谢堰自从入阁,便放开手脚,不是揪王晖的毛病,便是将些难题抛给朱承安,朱承安政务远远不如谢堰熟稔,闹出了些笑话,有失太子威严。别说朱承安,就是容语在政务上也不是谢堰的对手。短短一月,东宫几位心腹皆被扯落了马,容语之所以没拦着,也是因那几位官员或贪污,或渎职,平白落人口实,丢了太子的脸。“此事的确棘手”容语抚了抚额,茫然坐在朱承安右侧,谢堰可不是旁人,文韬武略无人能及,容语可是亲眼看着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蒙兀赶出河套,若论心计,她没把握胜他,“我想个法子,看能不能收揽谢堰”容语沉吟片刻,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殿下,我记得王家还有两位姑娘待嫁,是也不是?”“你说的是王家三姑娘和四姑娘?”朱承安道,“那是王家二房和三房的嫡女。”“谢堰此人不可硬取,只能招揽,不如我与王相说道说道,让他请杨尚书做个中间人,给王家与谢堰说媒,一旦两家联姻,谢堰碍着面子总不该继续为难”朱承安苦笑,“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谢堰若是一心帮着朱靖安反我,一个女人怕是奈何不了他。”天际终于扑下一道雷,漫天的雨滴砸落下来。如了朱承安的意,他揣着满心欢喜问容语,“卿言,我能留在这里与你一道用晚膳吗?”算了算时辰,他还可以留下来一个时辰还多。容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揉了揉眉,为难道,“我这就打算去寻王相呢。”朱承安微露失望。二人一同迈出了阁楼。末了,分开之前,容语又看了一眼那橘子灯,提醒朱承安,“殿下小心些,别沾了水”朱承安差点没把那盏灯给丢了。回到东宫,他忙着画了六幅画,又着刘吉取了些竹片来,对着谢堰的竹灯,亲自做了一盏,还嵌了珠片,比原先那盏越发华丽,这下他满意了,吩咐内侍于次日晨起送去司礼监。容语一清早在楼下堂屋,阅过通政司送来的折子,就被这盏灯给塞了个满怀,“这谁送来的?”内侍笑眯眯作揖,“掌印,这是太子殿下赏的”容语这才打量怀里的六面羊角宫灯,每面一幅宫廷画,人间百态,喜乐祥和,确实是朱承安的落款。容语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咂摸不出朱承安的心思来,要走了她的灯,又还了一盏?她起身道了谢,着人将宫灯送去阁楼,一丝不苟翻阅折子来。一整日,朝堂与宫闱,大大小小有上百件事等她拿主意。刘承恩有意在离开前历练她,嘱咐她事必躬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