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语啧了一声,别过脸去,扬声道,“陛下口谕,王桓接旨。”被子里的人没动。管家急得红眼,跪着往里挪了个位置,探头唤道,“大少爷,陛下口谕呢,您快接旨呀”王桓还是没动。容语唇角一弯,清了清嗓音道,“看来王大人是想本督亲自动手”言罢往门槛垮了一步。被子里的人猛地一颤。“我起来,我起来”王桓慌慌忙忙探出个头,借着廊庑的风灯,看清他满脸汩汩的汗水。六月天里,亏他不要命。容语将笑意一收,正色道,“再这么捂下去,烂了不要紧,就怕臭了”一句话将王桓噎得满脸通红。容语也不与他多说,将膏药交给管家,往里一挥,“快些去给你家少爷上药。”管家感激涕零接过膏药,麻溜地往里奔去。容语丢下这话,打算避开。转身,廊庑尽头,一身仙鹤补子朝服的王晖匆匆赶来,想是刚从衙门回来,衣裳都来不及换。容语含笑迎了过去,先拱了手,“王相。”“岂敢劳动容公公。”王晖连忙作了一揖,往右厢房一指,“请公公入内叙话。”容语如今是御前的大珰,身份上与王晖算是平起平坐,二人分主宾落座,待小厮上了茶,王晖将下人挥退,急忙与容语道,“自公公升任御马监提督以来,本官一直不得机会恭贺,今日听闻公公过府,本官便急忙赶回来”容语见他眉宇间尚有忧色,偏偏说话还起个兴头,无奈一笑,连忙截住他的话,“王相,出什么事了吗?”王晖一愣,怔怔望着她,默了片刻,忧心忡忡道,“半个时辰前,我得到消息,殿下婚事推迟了”容语一惊,“为何?谁在当中作梗?”王晖摇了摇头,“是四殿下自个儿的主意,他上书,言称大战在即,户部吃紧,他的婚事可推迟,待战事消弭再行预备”容语眉头皱得死死的,“殿下大婚乃礼部主持,虽是要花银子,倒也不至于影响备战,难道,户部很吃紧吗?”王晖苦笑一声,“承平已久,骤备物资,各部均有些吃消不开,户部吃紧是肯定的”“那陛下答应了?”“嗯。”王晖颔首,“就在刚刚,陛下嘉勉了四殿下”皇帝本不喜朱承安娶李氏女,朱承安主动推迟婚事,皇帝自然高兴。容语揉着眉心,“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为了讨陛下欢喜?原本半年后便要大婚,如今推迟,还不知道推迟到何时?他等得起,李思怡等不起。”“李太傅呢,可有说法?”王晖疲惫地掀了掀眼皮,“急着与公公通气,还没去李府当然,李蔚光也不会见我。”王晖自嘲一声。容语深深看他一眼,沉吟道,“我今夜设法去东宫见殿下一面。”王晖颔首,“我总觉得这里头有缘故,还请公公查个明白。”那头管家擦着泪回禀,说是已给王桓上好药,又冲着容语打了个揖,“多谢容公公,有您一句话,大少爷不仅乖乖上药,还一声不吭”末尾眼角又渗出一行泪。容语问,“怎么,伤得很严重?”管家登时骂骂咧咧道,“那帮锦衣卫的人,定是下了狠手,少爷屁股都烂了一大块”王晖一个眼神扫过去,管家登时住了嘴。当着御前大珰埋怨锦衣卫,不就是埋怨皇帝么。容语虽是东宫一派,却也不能如此放肆。容语装作没听到的,“我去看望王兄。”先一步出了厢房,来到正房。王晖也跟着跨了进来,往床榻瞅了一眼,见儿子脸色苍白得紧,一时憋住火没吭声。容语坐在塌前锦杌,打量王桓,见他脸上还挂着笑,心里越发难受,“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为了救她,王桓也不会擅自动兵。王晖不知里情,寻了机会骂了一句,“与公公何干,全是这小兔崽子不知好歹,无法无天!”王桓不欲听他唠叨,催促道,“爹,你身上汗味重,别熏了容公公,去换身衣裳罢。”王晖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你”碍着容语在场,不得不咬牙陪了个笑,“公公稍待,本官去换衣裳来,公公吃了晚膳再走”把王晖支使开,王桓笑呵呵的,不好意思挠了挠耳,“你怎么来了?我好着呢。”书房点了一盏宫灯,晕黄的光线将他脸镀了一层绒光,他眼下发黑,脸色并不好看。容语心头钝痛,双拳握在手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默了好半晌,哑声道,“你现在可是御前禁卫军的将领,行事不可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