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语见此情景,只当自己猜对了他心思。原先提起与周家联姻,朱承安明明十分上心,那次采选宴,他也配合礼部想办法让周如沁入选,怎么到了李思怡,朱承安便冷冷淡淡的,言语间没半点喜色。这不是喜欢周如沁是什么?周如沁将门虎女,心思通透,磊落当担,确实是太子妃不二人选。也难怪朱承安惦记。能理解,却不能纵容。容语语重心长道,“殿下,李姑娘性情沉敛,才气逼人,可堪为正妃,殿下大业为重,日后御极,再娶周姑娘入宫也不迟”心里琢磨着周如沁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不过眼下只能哄着朱承安。抬眸,见朱承安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张脸木了似的,只当自己糊弄的心思被他堪破,不由讪讪。朱承安喉结滚动,嗓间干涩难耐,满腔的热浪被她这席话给扑腾了干净,心隙里渗入的一点点欢喜与期待,也被掏了个空。面前那双眼,清澈无垢,波澜不惊,不曾藏一点情绪。她压根不知他的心思,不仅如此,对他也无半点男女之情,否则不会是这个反应。他心一下子失落到了极致,一抹绞痛弥漫着四肢五骸,疼得他跌落在地,掌心还拽着她曾赠他的竹雕,未免被她窥测,他忍着蚀骨般的痛,将左手藏入袖下,小心翼翼掩藏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容语被他这番模样给吓到,她一向护着他的,岂能让他伤心,“殿下,您要真是非她不可,我帮你想办法,我去问问义父,或与王相商议,看周家可否愿意送她嫁你为侧妃,你是嫡皇子,将来要继承江山祖业,周都督未必不肯”雨越下越大,风裹着雨雾扑进来,湿润了他的眼眶,他的心随着她的话,被拽的一点点往下坠往下,是万丈深渊。朱承安心痛到麻木。他以极大的意志力,逼着自己从喉咙挤出一道涩声,“卿言我累了你回去吧”他凝视窗外,雨幕一片接着一片,铺天盖地,绵绵无尽。容语向来不懂男女之情,甚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更不知,得不到一个人又会怎样,她实在难以理解朱承安的痛苦,未免多说多错,只悄声退下。待身后脚步渐行渐远,朱承安僵硬地垂下眸,左手摊开,一只极小的蜻蜓栩栩如生扑腾在他掌心,蜓翼薄薄的一片已渗满血色。容语出了东配殿,在甬道尽头迎面撞上刘吉,刘吉发现她,稍稍一愣。容语站在暗处,朝他挥手,示意他靠近,刘吉连忙走近,四下扫了几眼,低声道,“卿言兄怎么来了?”容语没回他,而是直言问道,“殿下有心上人?”刘吉猛地抬起眸,吃了一惊,细看容语的脸色,不像是发觉真相,连忙收敛情绪,“公公何以见得?”容语瞪了他一眼,低声交耳,“殿下上奏要推迟婚事,刚刚又与我明言,心中有人是不是周如沁?”刘吉狠狠压下扑腾的心跳,干笑道,“具体是谁我不知,殿下也不曾提过,还望公公莫要乱揣测”容语颔首,“这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万不能坏了周姑娘名声,也不能让李姑娘寒心”刘吉哭笑不得。她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好了,雨越下越大,我不与你多说,你好好照顾殿下,”末了,负手肃然提醒,“你必须劝谏殿下,要以大业为重。”丢下这话,将兜帽往头上一罩,清致的身影顷刻消失在茫茫雨幕里。刘吉久久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苦笑一声。这个容语,是搅乱了一池春水,而不自知回到西华门外的值院,她浑身已湿透,福儿拿着雪帕替她一点点擦拭面颊的水珠,容语不大好意思,夺过帕子,一面擦额尖的汗,一面问道,“我义父可睡下了?”刘承恩的值院就在隔壁。福儿嗔了她一眼,“老祖宗刚刚派人传话,问你哪儿去了,你还湿着身子,换身衣裳去见他老人家吧。”容语受不住福儿情意绵绵的眼神,连连点头,顾不上喝茶,往里间换好衣裳,撑着油纸伞来到隔壁。刘承恩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问她去了哪。容语如实告知,神色凝重,“四殿下有了意中人,不愿娶李思怡。”刘承恩脸色一变,立即睁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功夫儿女情长?喜欢哪个回头娶进来做侧妃便是”“孩儿也是这个意思,已经劝过了”容语口渴,给自个儿斟一杯冷茶。刘承恩瞥见容语满脸颓丧,就知劝谏效果不佳,他哼了一声,“回头我让王晖去劝,四殿下唯独还有些怕他这位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