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何人?”他说。
京城的达官显贵我一向了然于胸,瞬间就猜到了他是哪位大人——南衙十六卫当中的神策卫统领,凌安王世子,李怀远。
正是系统要我去寻的那个人。
“回、回大人的话,奴婢是掖庭掌事宫女,月前宫里派一众杂使前来翻修寺院,掖庭也拨了人过来。”我哆哆嗦嗦地说道,俨然是被方才的刺杀吓坏了般。
“掖庭来的?”他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目光中却尽是探究之意。
“抬起头来。”
我在他的注视下怯懦地抬起下巴,月光像泼墨的画,洒在我眼尾那滴晶莹的泪珠上,昭示着主人此刻的畏惧。
系统似乎有点佩服我:“你还挺会装的。”
我想了想,也不全是装的,确实跪久了……
我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八年,封建社会的折磨与践踏早就让我忘了系统,也没指望过还有一天能回去。
这些年,再苦再难也都是自己咬着牙过来的,跪一跪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直到此刻,我仍然做不到完全信任系统,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还有机会能回到原来那个世界。
如果是十八年前刚来那会儿,我一定会高高兴兴去做任务,但现在不行了,我谁也信不过,只能给自己留足后路。
摆脱奴籍,进入翰林做女官,就是我的后路。
京城的权贵子弟们,我在心里琢磨了上百遍,千挑万选选出个叶绥来,就指着今夜这个机会翻身。
如仙鹤般遨游于空的自由人生,我曾经见过,如今想再试一试。
可是今夜…
我看向李怀远腰间明晃晃佩剑,毫无征兆地,“啪嗒”砸下了一颗眼泪。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仿佛不明白为何我会吓成这样,不过那眼神很快就消失了,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胆子这么小?禁军按律问罪,又不吃人。我且问你,去后院做什么?”
后院是一座禅院,今日住的全是宫中贵人以及勋爵子弟,我一个掖庭出来的宫女,既不隶属皇后宫内,也不是洒扫时分,此时去后院确实说不太通。
我把心一横,一双无辜无畏的眼神诚恳地看向李怀远,说道:“去找您。”
“找我?”他的声音里带着深冬的寒意。
“若大人信奴婢,就请借一步说话。”
李怀远修长的手指在剑穗上来回拨弄,锋利的眼神如猎鹰般打量着我,思忖片刻,挥手屏退了左右。
我抓住机会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说道:
“奴婢昨夜看见宫里的一个老嬷嬷,跟一个小沙弥窃窃私语,他们手上拿着黄符,还有小泥人,嘴里好像在说什么宫宴,栽赃,厌胜之术。奴婢忧心此事不简单,这才冒着冲撞的罪过,前来找大人说明。”
几日后的宫宴,是每年春日举行的百官朝贺宴,邦交列国皆来参加,十分盛大。
这要是当中出了纰漏,丢了面子事小,让外人知晓朝局动向罪过可就大了。
李怀远自是懂得这个道理,一旦出事,他作为禁军难辞其咎。所以我方才说的,即便是道听途说,也足够引起他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