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龙通过了苗兵的营寨,继续前行。而黑蛮龙则回去将此事禀告了苗王李述甫。李述甫此次来兵进朱仙镇,就是为了助完颜兀术一臂之力,言语间也流露出对金国的忌惮。黑蛮龙问道:“舅王,难道金人就这么厉害?”李述甫道:“金人固然强悍,但若是大宋君明臣贤,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凭大宋的根基,试问怎能轻易撼动?可如今,朝中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国力衰退,又暴敛赋税,以至于百姓倒悬,奋起者众多,以此之状怎能敌得过金国铁骑?”“舅王说得有理。”黑蛮龙频频点头,又气道:“更有甚者,自那康王赵构登基,任命了奸贼秦桧,不但久不来册封我等,还索要供奉,实在欺人太甚。”李述甫道:“舅舅原本对那册封之事就不在意,但如今我苗邦已到存亡之秋,那金兀术若能在朱仙镇之战取得胜利,宋南朝的时日就不多了。到那时,我们就会成为金人的下一个目标,我苗家子弟虽然善战,但以我一隅之兵恐难阻大金的百万铁骑,故我们只有先试好金国,才可保我万千黎民啊!”黑蛮龙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舅舅这么做也是不得已。李述甫令道:“甥儿,你下去传令,明日起营拔寨,全部人马开赴朱仙镇!”苗兵即将开往朱仙镇前线,暂且不提,却说陆文龙抱着琼芳终于来到了凤凰山山顶。草木丰茂,枝叶依绊,鸟兽同歌,天山共色。凤凰山,方圆八百里,因最高的山顶形状像凤凰的鸟头而得名。站在山顶,整个朱仙镇尽收眼底。话说这朱仙镇始建于战国初期,原名叫聚仙镇,后来,魏国名士朱亥晚年隐居于此,魏主便将此地赐予朱亥,聚仙镇作为朱亥的封地,故得名朱仙镇。而一道山脉半绕于侧,凤凰的鸟头则如同一座神圣的丰碑,屹立在山顶。清晨,一个孤傲的身影伫立在凤凰山上,他默默地看着身边的那座新坟,这是他亲手为自己的爱人所造。坟的前面,立着一块被削凿的很规整的石碑,上面是用宝剑刻的一行字十分醒目:“爱妻琼芳之墓”。“芳儿……你好狠心,丢下龙哥哥一个人走了……”陆文龙一面抚摸着墓碑,一面说着:“也好!这里风景怡人,是个好归处,你平日里吵吵闹闹,如今就在这好好的睡一觉吧……”陆文龙哽咽了,他在回想着和琼芳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和喜怒哀乐,尽管他已经在回忆和悲伤中度过了漫漫长夜。那一声声龙哥哥的召唤,那微笑时尤其明显的酒窝,那颗俏皮的虎牙,那生气时崛起的小嘴,这些平日里伴随身边的点点滴滴,以后只能在回忆或是梦中才能再度拥有了。芳儿!陆文龙的内心又一次的喊出了爱人的名字。琼芳被完颜兀术误杀,可是陆文龙深知自己对于她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兀术说的没错,是他们两人一同断送了琼芳的生命。而琼芳又是绝对不想看到陆文龙和父王刀兵相向的。这一刻,负罪感连同内心的矛盾令陆文龙恍惚而迷茫,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今天的结局。一下子失去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陆文龙的心死了。温暖的父爱,缠绵的伴侣,高贵的身份,美好的前途,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几乎一瞬间消失殆尽,只留下悲伤,几乎令人绝望的悲伤。琼芳给予陆文龙的爱,是纯美的,又是凄凉的,她用自己的生命扞卫了爱情,却也给陆文龙留下了无限的遗憾和痛苦。他们是不幸的,因为他们在幼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可他们又是幸运的,完颜兀术给了他们父爱、温暖和地位,更幸运的是他们彼此也找到了以身相许的爱情归宿。可如今,这最不幸的时刻,只有陆文龙一个人来承担。乌云密布,紧接着下起了雨,这雨水来的十分突然,本是晴朗的天空,仿佛在瞬间就变成了黑幕。气温也伴随着雷雨的到来而骤降,这个季节的朱仙镇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天气,此情此景,难道老天看了也会流泪吗?雨水的冲刷使得墓碑上“爱妻”两个字尤为清晰,琼芳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陆文龙的妻子啊!只可惜在她有生之年却没能如愿,这对她来说是遗憾的,而对陆文龙来说,没有娶琼芳为妻则更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他们真心相爱,生死相许,如今却阴阳两隔,实在令人唏嘘。死去的人离开了,可活着的人却要独自背负痛苦。陆文龙的眼神有些空洞,那是有种毫无生气的眼神,他胸口的伤痛已经麻木了,他的心似乎已经死去。他确认琼芳真的离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的耳边再也不会听到那熟悉的笑声了。想到这,陆文龙的眼眶又湿润了。自到了朱仙镇,陆文龙经历了十几年来人生中从没有过的跌宕起伏,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已到了现今。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时间如同火山爆发喷射的岩浆一般,浇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灵魂瞬间被摧毁融化,他几乎失去了一切。这场雨来得倒是及时,陆文龙挺直身体,雨水冲刷着战神的面孔和身躯,清洗着他身上的血渍和心中的伤痛。他缓缓的走到悬崖边,“啊……嗷……”那是一种惊掣心底的嚎叫,仿佛他要把这积压在内心的怨气一吐为快,只是那伴随着雷雨的吼声,映衬着独单的身影,在黑幕下更显悲凉。陆文龙喘着粗气,身体也跟着喘息的节奏起伏着。渐渐地,渐渐的,他终于恢复了意识和感知。他还活着,前方的路……他还要继续走下去。猛然间,他仰起头,任雨水在面颊上肆意流淌,他张开双臂,让冷风最大程度的从身体表面掠过,他把眼睛睁到最大,来寻找那乌云背后的曙光。:()龙吟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