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笙鄢脚步顿了顿,将身上的披风取下递给澜天,澜天连忙摇头:“你自己留着吧,你虽功夫比我好,但也不能这般不顾身体。”见澜天死活不收,流笙鄢也不多说,将披风朝他兜头一扔,向前走去:“你若是还想跟着我,便将这披风裹好,玉雪原里可不止这些风雪,你要是真倒在此处我可不救你出去。”澜天拿着那披风仔细考量,最后还是默默将那披风披在了肩上——也是,既然要跟着他,便不能托了他的后腿去。接下来的几日,澜天才明白那日流笙鄢话中的意思,这玉雪原最外层被风雪所阻,越靠近中心,地势越发险峻,不时也会有野兽出没,甚至偶尔可见稀有的雪狐身影一闪而过。澜天儿时遭人毒打,落下病根,身子一直便较旁人弱一些,这些年虽也刻苦练武,但同天赋异禀的流笙鄢相比,功夫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一路下来流笙鄢虽处处多加照拂,澜天却仍是受了些内伤,只是一直忍着没说——他可不想让流笙鄢这么多日的跋涉因为自己功亏一篑。只是流笙鄢一直不曾说过这一行到底为何,直到又过了两日……这一路走来大多都是遍地的白雪,偶能见到一些石缝里长出的小草,却也到底单调了些。这一日傍晚,澜天跟在流笙鄢身后转过一处山崖,眼前豁然开朗。只见那山谷里长了遍地的花草,尤为惹人注意的便是离得再远些的一片草地,那草尖上淡蓝的骨朵均含苞待放,茎叶则呈现白色的云纹——那花草澜天从未曾见过,惊奇之余鼻尖似有淡香,更是觉出不少赏心悦目。这山谷的地势极好,雪峰间有夕阳的身影,加上这些花草,当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澜七心中感慨,回头去看流笙鄢,连日的奔波似乎并未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依旧神采奕奕,澜天却能看出他此刻眼中的欣喜。“澜天,你看……”澜天回过神来,顺着流笙鄢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一片淡蓝的尽头孤立着几间木屋。“咦,这里竟住了人家?”流笙鄢抬步向那处走去,边道:“遇到你之前我曾偶然遇过一人,被我撞见时他护着怀里的一件狐裘,被几个街头混混堵在一条巷子里差些打个半死,我那时虽还年幼,也能瞧出他有些功夫,他却只护着那狐裘并不还手,我看不过去便帮了他一把。对我而言不过一句话的事,他却硬是要将那狐裘给我,那狐裘毛色纯正,很是贵重,我想着他先前那般宝贝那东西,便未收下。他见我不收,突然好似恍然大悟,自怀里掏出一块石头塞给我作为答谢,只道是‘一命换一命’,并嘱咐我将那石头随身携带,重病或是危难之时若还来得及,便拿着这石头去城中的医馆,只要有人能认出那石头,或许便能保一命。我那时不过少年人,看到只是一块石头而已,且他又那般盛情难却,便接了过来。后来我才想起,若那石头当真有他所说那般重要,我便更不该收下才是,可他在给过我石头后便孤身离去,之后我虽总是将那石头带在身上,却也早便忘了要寻人相还此物,直到这回出府思索着该去何处才堪堪记起此事。”澜七抬步跟上,听流笙鄢说完,问道:“既如此,你为何不去寻城中的医馆,反而跑到这玉雪原来?玉雪原常年由白雪覆盖,山峰连绵,常人不会踏足此地,你又怎知那人便住在此处?”“这两年里我早已将城中医馆遍寻过,却并未得到任何消息,至于这里……我也不过是猜的。”流笙鄢说着看了澜天一眼,反问道,“据我方才所说,你对那人有何看法?”澜天低头略加思索道:“其一,从那人身带狐裘这一点可看出若他不是大裘贩子,那便大抵非富即贵,可他身边却没有一人护着他,又有些说不过去。其二,有余力还手却即便被打死也不愿反击,他既不是个傻子,那便是有所束缚,不是身上受制便是家中规矩。其三,先一步还死命护着的东西转眼便可将它送与他人,则他一开始拼命护着那狐裘便很无道理,但我更偏向于其人是个认死理的,对他而言,那贵重之物可送有缘人,他人却是强抢不得。其四,我们如今虽不知晓那石头到底是什么,但由前推出的那人的性子,想必在他眼中这石头的作用是极大的,这般重要之物他自己尚且不舍得用,却还是给了你……他将‘知恩图报’诠释得过分精彩。总得说来,这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不过是听他这么一说,澜天便能想到这么多,流笙鄢不由得赞叹一声,点头认同道:“的确可以用古怪形容他,但若是换一种说法,遭人毒打却不还手,受人恩惠必定思报,这样的人不如说是纯朴得不谙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