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方一进屋,我扶着墙站稳了,才醒起自己对这里根本不熟悉,去哪里找琴来弹曲子给他听?左右思量一阵,我才又想起如今自己正“醉着”,不如再说些醉话蒙混过去……却听得身后的他低低笑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是不是气我来了这却还是避着他?我略微踌躇着要不要跟着他进去,却见他又自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长物件,我定睛看了一会儿,视线很是模糊,却不妨碍我认出他手中的物什……琉素!它不是被我放在了澜府么,怎又会到了木璃手上?见我这般讶异,木璃轻声笑了,过来拉了我到琴桌前坐下,柔声道:“便知道你又不记得了,昨日你同我说想看琉素了,我才让琉影去澜府取了来备着,倒是不想你今日忘了这事却还是要寻它。”我先前心里惊疑不定,加之“醉酒”,神志虽然清楚,但手脚却不协调,以至于木璃这么随便地伸手过来拉我我也来不及躲开,被他牵了个正着。他的手还是同当初一般让人温暖安心,从方才开始,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我便很清楚,他的一切都不曾改变,这两年里,变了的只是我……听了他的话,我半晌才回过味来——他知道我这几日来寻他不过是因着醉了酒,他甚至连我醒了酒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也知道,他全都知道。可对着这样的我,还是耐着性子轻声细语,仿佛将我看做是个未醉之人,他便能得到不少慰藉……记住我不记得的一切,完成连我自己都遗忘的心愿。心里不由一痛,我的眼眶又开始酸胀起来。可我不想让他看到,忙低了头装作看琴的样子,只是眼前模糊起来,我连琴弦都分不清了。我尝试着拨了拨琴弦,却发现不仅眼前模糊,腕上也使不上太多的力,弹出的声音倒真像个醉汉的胡乱发泄。这般拨弄了几下,木璃的手握住我的,制止了我拉扯出的魔音,我听他无奈笑道:“醉成这样还想着弹琴,让我说你什么好?”这话说得一点责怪的语气都没有,反倒带了满满宠溺在里面,我不由抬了头去看他,这一眼便望进了他黝黑深邃的眼里,那里如今只装着一个我,一如当初……我一惊,抽出手来,猛地站起身子便往屋外走,却是又一个踉跄,身子不稳地往一边倒去。这周遭也没个可以让我搭把手的地方,我正自懊恼,一只手横在我身前将我捞了起来,下一瞬我便跌进了木璃的怀里。有多久不曾这般被他抱着了?仿佛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净土,在这里,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我所有的情绪,更不必担心受到任何伤害。我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冲动,两手牢牢地环住他,接着便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一如两年前的那个夜里。耳边传来他哭笑不得的声音,听他道:“明日我当真要让司空缘将你屋里那些酒都搬走了,日日醉酒,东跌西撞的,你今年也及笄了,却是比从前更没个女儿家的模样,这该如何是好?”我将环着他的手又紧了紧,靠在他怀里摇着头,含糊着声道:“我这两年里同先生学了不少礼仪,女儿家的模样我也是可以做到的。”木璃顿了顿,轻轻笑了,语气里却染了不少落寞,道:“是我没照顾好你……”我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一股冲动让我想要抬头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反而是我一直没能在他身边陪着他,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慕族里的勾心斗角,两年里除了替他缝些衣物,炼些伤药便一无是处……可我又怕他瞧出端倪,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我贪恋他的温暖,却也知道如今的自己较之两年前更没了这般同他索取的资格,想到这里,我心里便是一紧,又有些闷得慌了,抱着他的手也松了开来,再次开口,还是微有些局促:“我,我先,回去了……”说着我便转身往屋门的方向走去。这回我学聪明了些,两手同方才进屋一样,扶着墙摸着走。只是刚迈出一步,却是又被木璃的手拉住了。我听他的声音响在身后,似乎带了些微微的疑惑:“你今日有些不同……”我心里一惊,听他接着道:“前几日你来了会说很多话,今日,便要走了?”今日我替六皇子行完针,还是同他要了几坛酒,来找木璃之前更是坐在屋里同那些酒坛子对视了半天。我反复想得最多的便是半年多前陈穆醉了酒来寻我的那夜,彼时我不理解他的做法,甚至觉得他那作为有些幼稚了,可今日我脑中竟也萌生了同他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