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话,如晨曦划出破晓,瞬间穿透了顾清语心中的迷雾。拨云见日,清楚明了。周檀绍年轻力壮,病的莫名其妙,何至于宫中的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天下良医尽在,偏偏就治不好他……顾清语看向沈砚的目光,更添畏惧。沈砚见她沉默不语,便知她足够谨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真相,明明近在咫尺,而她选择了沉默。顾清语恭谨起身,盈盈一礼。“沈公公,我会听您的话,安安分分留在侯府,也会尽我所能哄得二爷高兴,只求您能庇佑我远离风波,早日挣脱侯府之困。”她今天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唯有与沈砚携手,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寻得一线生机。沈砚的视线温柔地缠绕在她身上,细细描绘着她那柔顺低垂的眉眼,最终定格在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上,她的耳垂很红,红得欲要滴血,也美得令人心颤。她还是怕了他。原本悬浮在嘴角的笑容,缓缓淡去。沈砚凝眸起身,径直来到她的面前,逆光修长的身影黑压压地覆下来,顾清语怔了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惊慌一瞬,匆忙后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还未开口,就见沈砚忽然俯身下来,靠得更近,近到两人的视线在咫尺之间交汇:“恭喜你,从今天起,你我就是同谋了。”顾清语怔怔看他,脑子嗡了一下,失了言语。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温和清幽,不刺鼻。比起花香,更像是茶香。沈砚那双狭长的黑眸中闪烁着得意的光彩,人生能失而复得的珍宝本就屈指可数。唯有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面前,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顾清语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避开他视线的同时静静回话:“能为公公效劳,是我的荣幸。沈砚轻抿起唇,低笑了声。随后,他故意伸出手,掌心朝上,优雅地铺展在她面前,仿佛是邀请,又似是试探。顾清语不敢犹豫,只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也将自己的手缓缓伸出,直至两掌相触。下一刻,温凉交织。顾清语还是紧张的呼吸一窒。沈砚的十指微微收紧,又在一息之间温柔松开,放她自由。“以后,这间医馆就是你的了。这里的人都和宫里没有牵扯,任凭你差使,无需有丝毫顾忌。”顾清语轻轻颌首:“如今我姐姐进宫做了娘娘,侯府人人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我想要出府一趟更是难上加难。其实这间医馆,对我也没什么用处。”沈砚语气淡淡:“顾婕妤风头正盛,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不方便出府也没关系,侯府之内,早有我的暗线布局,护你周全。待到时机成熟,自然会有人跟你联络。”顾清语听得后脊背一阵发凉。他为何这般厉害,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无孔不入,无所不察。既然侯府也有他的人,他为何还要用她?“沈公公。”顾清语强忍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和胆怯,小心翼翼地发问:“您为什么选我?为什么选我做你的同谋?”“因为,你本就属于我。”沈砚说完又笑了,笑得勾魂摄魄。他再次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指尖撩拨她的发丝,将那些不安分的碎发,温柔地别至她的耳后。这动作太过亲昵。顾清语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心中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忽想起那日初见,他也是这般放肆……那只手,曾经悬停在她眉宇间,此刻却更加亲昵地触碰到了她的耳垂。“沈公公……我该回去了。”顾清语声若游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沈砚点到为止,缓缓后退,又恢复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你无需害怕,咱们来日方长。”“……”顾清语震惊过度,恍若游魂,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同安医馆,又是怎么扶着小翠的手坐上马车,只觉耳边一直有人说话,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小翠反复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顾清语转眸看她,抬手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翠见她一脸严肃,忙闭嘴收声。顾清语心海翻涌,杂乱且无序。今儿的沈砚,诡异又可怕。他看她的眼神比周檀绍还要深邃,可他明明是个阉人……思绪如丝,缠绕成结,解不开,理还乱。怎么自己未出火坑,又入深渊,步步都是死棋。回到侯府,已是过了午膳的时辰。小厮们因为她擅自出府,已经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如今再见了她,眼神中难免多了些敢怒不敢言的怨气。顾清语对此视而不见,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周檀绍正站在书案前,整理着一摞旧书本,听闻门扉轻启,他的动作微滞,目光自书页间缓缓抬起,深邃的眼眸在触及到顾清语的目光时,不由自主地沉了沉。顾清语一看到他苍白憔悴的脸,便想起沈砚口中说出的真相。“你终于回来了。”周檀绍将手中的书卷置于一旁,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可一开口,语气中还是多了几分不悦。顾清语咬咬唇,一步步向他悄然靠近。周檀绍望着她低垂的容颜,莫名有些委屈的样子,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她一双手微微颤抖地环上他的腰身,紧紧依偎进他的胸膛。她就像只在风雨中颠沛流离的孤雁,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依靠。周檀绍疑惑的表情顿在脸上,随即垂眸看向怀中柔弱不能自持的她,低低发问:“怎么回事?”见她默默摇头,惹他心情更恼:“说话!”顾清语松开紧攥的双手,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此刻却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没回顾家,我真的很想为二爷为我自己寻一个公道,可我不敢回去……”周檀绍闻言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缓缓地,他伸出一只手,环上了她的肩头,又将她轻轻拉近,用自己的怀抱继续给她依靠。:()宴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