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看着他有些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后才说。“可是周哥,你这样很厉害啊”,他挠了挠头,“我活了快二十五年,师父教了我七八年,我还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入道具体要求什么啊。”他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周呈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得不到。可小杨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探索生命的奥秘,去追寻自己加入的道,周呈却看不清前路,迷雾遮挡住眼睛,理智至今没有回笼,每时每刻都有痛苦伴随。周呈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淡声说:“小杨,我累了,你可以先出去吗?”小杨:“可以啊,你要是饿了就叫我。”听着房门关闭的声音,周呈这才缓缓起身,他站在窗前沉默半晌,苍白的手拿起一旁的打火机重新点燃了香炉里熄灭的香料,袅袅烟雾从复古的烟笼里冒出,他最终还是坐下提笔一笔一画的写起了清净经。窗外的槐叶款摆,落下的叶片,在他手侧,阳光穿透玻璃,勾勒出半张清俊的侧脸,神情淡漠异常,只有半垂的眼底掩藏着无人知晓的暗潮。似浪打礁石,暴风席卷而过,电闪雷鸣穿透山谷。周呈曾经以为他已经见到了陈北,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在陈北身边只有他时,他可以告诉自己慢慢来,他也可以选择性忽视陈北身侧爱慕的目光。可是他不在陈北身侧,而陈北将那样的好当着他的面给了别人,他一秒都忍不了。周呈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静下心来,就如同过去的每一次。可是这次不行了。陈北另结新欢的消息,几乎要占据他的脑海,想工作,想别的事情,想过去的回忆,抄经,跪在三清前通通不行。哪怕他头顶就是威严的三清,那几双锐利又慈悲的眼睛紧紧凝视着他,也再没有往日的作用。香只燃到一半,周呈再也写不下去。他握毛笔的手都在发颤。常清静矣这句话,他写不出来,他也清静不下来。这是第三天。他逃避的第三天。他想见陈北。他不能让陈北就这样丢下他,和另一个男人走到一起。他完全接受不了这件事。只要想一想,就几乎要发疯。失而复得的珍宝没有人会想再次失去,哪怕周呈也一样。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度从容。从高中开始,他对陈北的占有欲就几乎浓烈到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去沾染那朵玫瑰,那颗明珠,哪怕连触碰都小心翼翼,每时每刻都在害怕放出自己心底的孽欲。可现在,真的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是个人,不是神。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哪儿会被一种形容词简单概括。十年,他不想笑,不想说话,除了工作不想有什么别的私生活,他就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任由情绪在空寂无人的时候在脑海里有一个漫长的宣泄过程。他不高冷,也不禁欲,只是单纯的对许多事提不起兴趣,仅此而已。可实际上,在漫长的夜里,他痛骂过丢下他的陈北很多次,但到最后都会变成无处发泄的委屈,是他执意要等陈北执意要走到陈北身边的,那这中间承受的任何痛苦都是他自找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和回忆里很多年了。他过去度过了十五年任由摆布没有任何色彩的人生,那有陈北的三年却足够支撑他独自走过十年。太神奇了。哪怕她再坏,他也永远无法忘掉那样好的她。记忆从来没有褪色,他活了十五年,不知道什么叫生活,陈北用三年告诉他,什么样的人生才最畅快,又用十年后的三个月,一边让他再度沉沦一边撕碎了他沉溺在梦里的一切。这样的陈北,该怎么样让人去放弃。他小心翼翼的肖想了她那么多年,他该怎么放弃陈北。毛笔在他手心几乎要被折断。周呈死死的盯着宣纸上黝黑的墨点,眼眶发红。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仿佛彻底决定了什么一般,面色沉静的丢下了毛笔,起身在书架上拿走自己的车钥匙朝外走去。头顶的天已经黑了个彻底,小杨正在院子里扫地,张道长依旧坐在观前的躺椅上看少女漫。大概是心底的意念支撑着周呈往前走,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两人,直直的往山下跑去。小杨站在山腰,有些担心的问同样坐在他身边的张道长,“周哥就这么一个人去会有问题吗?”张道长正在躺椅里看最新的少女漫,没有抬头,慢吞吞的回答:“有些腐烂的伤口就要完全割掉才会长出新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