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内,赵叔带在门前来回踱步,手掌摩挲,而褒珦同样一脸茫然的叹气。褒珦提起一口气,想吐出来却吐不出来。“唉。”赵叔带叹气一声,高高隆起的胸膛又瘪了进去,“褒兄,你说这周天子是不是因为祭司们上诰苍天的时候不敬,因而中了邪祟?”一只手捏了捏眉间,又道:“不然何苦派六军出行,寻我回去?”褒珦默不作声,但脑海中却是回忆着褒洪德离开之前的那句劝语。最终开口,提醒道:“赵兄,对于回京这件事,我的意见是,能够拖延就尽量拖延吧,我总感觉这姬宫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无权天子。”褒珦眼神凝重的看着赵叔带,“我总觉得,这次你若是回了京,必然要脱下一层皮来了。”赵叔带苦笑摇头,“褒兄,言重了。我一个夫子,无权无势的,他姬宫涅就是想要我拿出什么来,我也拿不出来了啊。”“可是…”褒珦语塞,想要再劝劝赵叔带,可是对方只是摆了摆手,耸了耸肩,带着玩笑的语气开口道:“放心,就算对方顶了天,受了些老不死的古董们妖言惑众,想要我的那套养龙之法,也是没用的。”“褒姒那妮子彻底走龙成功之前,那套术法连我都想不起来。”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下了禁制,请了邹子那家伙亲自动了番手脚,为的就是避免蜀道一行的事情再发生。”褒珦却仍然不放心,“赵兄,不要把生命安危当做儿戏,就算他天子不要你的那套…”“好啦好啦。”赵叔带打断了褒珦的话语,整了整衣襟,看了眼褒珦,缓缓道:“褒兄,我欠大周,欠周公一个答复,这次回去,也是应了我的因果罢了。”“本来…”赵叔带顿了顿,眼眸中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情绪:“本来我还想着一直躲到褒姒那妮子走龙成功,到那时,我再坦然入京面对,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因果这东西,我跑不脱,也不能逃脱啊。”“好了,说多了倒是像我的悼词了。”赵叔带揉了揉脸,对着褒珦微微拱手:“褒兄,下次见面,把酒言欢。”“把酒言欢…”褒珦闭目,“一言为定啊。”“一言为定。”赵叔带微笑,随后大步而出。一旁的屏风后,姒夫人牵着姬成师,慢慢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眸子闪烁着泪光,看着赵叔带决绝的背影,小声低语一句:“赵兄,褒姒那妮子要是回来看不到你了,会伤心的。”赵叔带止步回首,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那妮子,到时候再让她来找我吧。”“赵世叔,作别。”姬成师俯首作揖,拜别。“你小子,别给褒兄他们惹麻烦啊,不然啊,我到时候肯定不带你回去见你的王兄了。”……院子内,屏风后面小憩了一会的姬宫涅眼眸微微颤抖,似乎听见了一些异响。赵叔带走出房门,踩在血水中,对着屏风作揖,高声道:“下臣觐见天子。”“哦?”姬宫涅带着睡意,微微开口,声音有些模糊:“赵夫子,行李收拾如何了?”“回天子,下臣并无外物,有且只有这具老迈身体。”赵叔带依然俯首,带着坚硬的语气回道。听到赵叔带这么一句话语后,姬宫涅眼眸眯起,不知道是困了还是觉得对方的话有趣。“收拢军阵,调转,回京!”姬宫涅垂眸,挥手作出三道命令。姬鼓弯腰行礼,随即高喝:“天子回京,百步无人!”几位奴仆上前抬起姬宫涅的长椅,向着府邸外走去。那队浩浩荡荡布满在褒珦府邸周围的军马立刻勒绳调转方向,为姬宫涅开道,排山倒海一般的马匹鸣叫声,被阵阵铁蹄的浩势淹没。赵叔带看了眼那两坐摆在血泊中的木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一旁甲士的催促下才回过神来,上了一匹野马,跟随甲士离去。房屋内,坐在木椅上的褒珦,看着随着地面一同抖动的木桌,缓缓开口:“夫人,下葬好那几位下人,给予其亲属一些碎银安抚吧。”姒夫人拉着姬成师点头,“好的夫君,我这就派遣下人去,你也不要多想了,赵兄回京,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我们大可舍弃祖堂里面的那个东西,去换取赵兄平安归来。”褒珦仰头,身体颤抖着:“希望吧,希望吧…”……“停!”官道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姬宫涅忽然抬手,发言止住队伍前行。“请天子受意。”姬鼓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半跪在泥土中。周围的甲士同样下马跪地,而赵叔带虽说同样下马,但并没有行跪拜礼,而是俯首作揖。“赵夫子…”姬宫涅没来由的对赵叔带开口。听见姬宫涅喊到自己,赵叔带这才跪下回道:“天子何事?”“听闻,龙族肉美唇香?”姬宫涅舔唇,似乎在幻想着某些美味佳肴。赵叔带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回天子,食龙肉者,死无全骸。”姬宫涅握了握拳头,好奇的发问道:“哦?”“这样吗?那可惜了,本天子近来倒是食欲不振,想想,听闻赵夫子对于养龙之事很有心得,故而生出了这么个吃龙的想法。”“天子慎言。”赵叔带抬眸,阴冷的目光与姬宫涅对视:“不说有失体统,就论天下可有龙裔存世都是未知。”姬鼓这时却是不合时宜的开口道:“回天子,小王有闻言,美人缠玉,可比龙玉。”赵叔带眼眸中陡然浮现杀意,手指颤抖,牙齿死死咬紧牙关,内心怒骂道:“该死的东西!”姬宫涅忽然打了个哈欠,调整了躺在长椅上的位置后,拍了拍戈履,“是吗?不过本天子刚才被赵夫子那番言语一说,没了兴趣。”“小王逾越。”姬鼓跪下请罪。看着眼前这对君臣不知道是有意而为之还是如何的赵叔带微微攥紧拳头。:()浮萍舟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