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骄傲如景木榆,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有倾斜的迹象,那么势必要对方也会给出相对的回应。不是虚张声势,不是花言巧语,不是少年的心血来潮偶像崇拜……他要的,是‘爱’。干净的、单纯的、全心全意的爱,是一眼能看穿能望到底的爱,不是若离若即、故作迷障、巧打机锋、来往试探、步步筹谋。因爱故生忧、因忧故生怖,可忧怖都是景木榆不想接触的情绪,他本来就过得跌跌撞撞疲极累极,索求的不过是无风无浪的静谧港湾,而不是远在彼岛的璀璨宝石,需要绕暗礁,过险滩,乘风破浪、九死一生才能摸到。他比楚辞整整大三岁,没有精力去陪同少年人玩真真假假的感情游戏,也没有心情去分析楚辞对他究竟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是神明崇拜抑或荷尔蒙作祟,都有可能,但景木榆想,最好是爱。你最好爱我。楚辞很久没有说话。景木榆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片片碎掉。也不疼,多巴胺自我保护机制分泌,他甚至觉得没有什么感觉。就是碎的声音有点响,响到他有流泪的冲动。“不用回答了,”他的声音平静到奇异:“没事。”“没关系。”与他平静的外壳不符的是他的内心。躯体和灵魂似乎分成了两半。外在麻木的躯壳在正常地维持着这种场面应该出现的应对流程,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礼貌又不出差错,然而寄居在躯干里的灵魂空洞洞的,缩成一团,愣愣地想:很难回答么?有关系,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关系大了去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嘶吼,全卡在堵死的声带出不去,只能在平静底下无声地撕心裂肺。他难过极了,脑海里纷纷乱乱跑过许多迭画面,吉光片羽又无法彻底捕捉,只能仓促地为每一个过场难受。少年第一次开麦故意撒娇装嗲的声音,用于伪装的表面无辜和软糯,时常弄得他不知所措的亲昵言行,98k枪枪爆头的冲天的杀气和狠厉,在水汽朦胧的浴室里盯着他的眼神,鬓发边挑染出来的两撮张扬的红,和清俊稚甜的五官轮廓,犹如枫糖烈火。他为这样两极转化的反差着迷,却也忘了,这样永远半真半假、假假真真的一个人,或许自己都不知道真心藏在哪里。那种绵延不断的窒息感,又潮涌一般不容抗拒地将他淹没。景木榆依稀记得上一次是楚辞将他从无法自救的死局里拉出来,在深海般的黑暗里将他拽出来的两只手,一刹那构成他苍白世界里永恒的温度。可是现在没有了。是我不该问。景木榆将视线转向别处,鼻尖一阵阵地发酸,却努力睁着眼睛,不让含满了的眼泪滚下来。多巴胺短暂的效用散去,左肋深处传来尖锐的、刀尖抵搓的痛楚,景木榆不觉得难过了,只是很疼很疼。没必要。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不对劲,情绪波动大起大落,总也没个安定的时候。楚辞是他一成不变的世界里一个野蛮的变数,他虽然久违地感到了开心的情绪,可是悲伤的情绪也应运而来。有光必有暗。这样不好。景木榆搭在膝头的手攥了拳,隐忍地瞥开视线,想,自己的心态真的出问题了,这样不好,是该收心了。他无声无息地伤心着,忍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更大的不对劲——楚辞一直没说过话。从他问出那个问题开始时,就一直没说话。不对啊。景木榆终于开始觉得奇怪,是尴尬得说不出话了么?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可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动作也没有?他疑窦丛生,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抬头快速扫了一眼。这一眼就定住了。楚辞在笑。是那种忍着不敢出声的大笑,少年两只手牢牢地捂住嘴,瘦削的肩膀因为憋笑而颤抖,带着椅子也前摇后晃。虽然没有声音,但他眼里已经笑出了泪光。“……”景木榆之前一腔的难过和委屈突然一瞬间转化成了被戏耍的愤怒。“你……你!”他声音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双拳攥紧贴在被面,拳峰陷入柔软的床褥。他本来极少在清醒时候说重话骂人,此时却根本忍不住:“……滚!”楚辞慌忙收住笑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到他身上,像个八爪鱼一样牢牢缠住恼怒的景木榆。他压在景木榆身上,还是止不住笑,埋首在景木榆颈窝里狠狠蹭了两下,胸腔的震动闷闷地贴着景木榆传过去。景木榆正在气头还还被他来了这么一出,又气又恼几乎失去理智了,抬手抵着他肩膀狠命往外推,屈膝往外顶他大腿,蹬着踹着扭着只想挣脱出去,声音发着颤地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