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酒一下去就反胃,他头晕眼花地卡着喉咙,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四周的黑暗像个囚笼,把他内心所有激越的情绪锁死,找不到发泄口,寂寥得吓人。景木榆半夜开车也困,掐着大腿开完了全程,驶进定位上的小区的时候找保安问了门牌,顺利找到了楚辞楼下。他看见14栋底下坐在花坛的一个影子,路灯黄光一打孤苦伶仃,头发乱蓬蓬,身边还有一个倒掉的啤酒罐子,一副青春期落魄少年之烦恼的样子。一路上紧赶慢赶,真看到人了反而没那么急切了,他点刹慢慢将车带到楚辞面前。楚辞本来对那辆打扰了他自己深思的凯美瑞意见很大,因为远光灯照得他眼睛疼。他眯起眼颇不忿地看着那辆车慢慢开过来,车门在他面前打开了。他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景木榆熄火解安全带迈腿下车,楚辞呆呆地仰脸看他。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看着他,直到景木榆关上车门,坐到他身边,顺手将在服务区捎的粥递过去。他急急忙忙伸手去接,手抖了几下都没对准塑料袋的两根带子,还不小心碰到了丢在一边的空啤酒罐,锡铁罐子滚了老远,黑暗里传来丁零哐啷的回声。景木榆看着他这一系列手忙脚乱的青铜操作,无奈道:“怎么,不认识了?”他声音比麦里还低还好听,而且真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深沉温柔感。楚辞注视着以前只在镜头下看过的脸,呆呆地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应该回复:“啊,啊不是……认识,认识,不是,tree,tree神,你,你怎么来了。”楚辞局促不安,又抓了抓头发,低下头去抠打包盒的塑料盖子。景木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毕竟深夜激情驱车一小时见自己的小粉丝这种行为也是他一时兴起,真要找理由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动因。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低头手挡着风用打火机点燃了,吸进去慢悠悠吐了一口气。楚辞咬着一次性塑料勺子偷看。景木榆来得匆忙,套了一件宽宽大大的白t,肩胛把普通的布料撑出清癯的男性轮廓;垂下眼,专心致志地抽一根烟,娴熟地吞云吐雾,半张脸笼在不清晰的云山雾嶂里。楚辞看着看着,勺子在白粥里搅了几圈,借吞咽的由头动了动喉结,想:成熟而……性感。性感。他也不知道这种相当暧昧且不合时宜的词汇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但是tree棱角分明的下巴,圆领下面露出半截清晰的锁骨,垂眼时眼里冷漠和懒散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碰撞……像憩息的猛兽,真的优雅而性感,他想不到别的词来概括这种感觉。景木榆抽完了他的一根烟,将烟头碾熄在水泥地面,转头看楚辞。楚辞躲躲闪闪避开了他的视线,捧起塑料碗,仓促地喝下了最后一口粥。他还是紧张,不敢直视景木榆,呐呐地说:“我,我去丢垃圾。”景木榆顺手将烟头丢进了他的空碗里,少年从花坛边爬起来往绿色垃圾桶走,回来的时候景木榆已经叼上了第二根烟,没有点,只是松松衔着。男人咬着过滤嘴,手肘随便搭在大腿面上,仰着脸含含糊糊地说:“方便上去坐坐吗?”他说完还笑了笑,烟嗓低沉沙哑,像卡在心窍的小勾子。楚辞一刹那觉得自己像个怀春少女,反正心跳得不听使唤了,结结巴巴地:“wel……啊不是,欢,欢迎啊。”“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停好。”景木榆冲他晃了晃勾在小指上的钥匙示意,开门坐进驾驶位,将堵在主干道的车挪开,找了一个正经车位倒进去。再下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大袋什么东西,楚辞站在大楼防盗门口定睛一看,是袋周黑鸭。景木榆见他瞩目,扬了扬袋子:“服务站看到,顺便买的。”进门的时候景木榆制止了他的客套话,两人在一条沙发上各坐一边,带着塑料手套沉默地啃鸭脖子。楚辞乍获此空投,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沉浸在一种不太真实幸福氛围里,边啃肉边偷窥右边坐着的tree,觉得简直太幸福了,幸福得神智恍惚,已经把之前的青春烦恼忘得精光。但是鸭脖啃到一半,景木榆冷不丁开口了:“现在可以说说了吗?”他老谋深算,玩儿攻坚心理战,一个小时前不肯说出小秘密的楚辞现在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景木榆胜券在握,看着吃饱喝足的一脸惬意的少年先是愣住,然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随后如他所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自己单方面,在赌气。”景木榆没出声,静静地看他,等被已经撬开话匣子的少年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