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意跟关班主道明后,关长河接过崔游道的书信。也不知道同窗在信中写了什么,关班主看到的第一眼,就皱起眉头。
空气沉默下来,堂外传来学徒练功的动静。阳光透过门扉照进室内,关班首是犹豫半天,目光悄悄落在乡试解元身上。
崔游道轻咳一声,问道:“班主可是有难处?”
“老夫有个小问题,不知这城外,安全吗?”
“不知道。”崔游道依照陈恒的吩咐,只把实情坦言。
又问过几个问题,两方人突然陷入沉默。
稍顷,见对方还没说话,崔游道也等的有些不耐烦。
他贵为一名举人,何时要看上戏子的脸色,当即道:“若是班主为难,不如把信还我,我再去找人就是。”
“不不不。”这年头的读书人可不好得罪,何况还是一名前途远大的解元,关班主连连摆手,苦笑道:“我去,我去。”
崔游道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道了一声谢。两方人约定好时间。
他当即起身赶往下一家,一连拜访几家,所见班主一看到陈恒的信无不皱眉苦恼,最后又不得不答应。
崔游道实在是好奇的很,在离开最后一家戏班后,忍不住打开被人翻阅数次的信件,只见上面不过写了一字。
义。
浓墨挥洒在白纸上,简简单单一个字。却逗得崔游道哈哈大笑,他站在路边,不禁心想,自己这个同窗,看上去面容和善,心肠倒是有些黑。
……
……
城东的街坊今日真是有福了,才一个早上,他们就看到城门打开。没到中午,又有好几个戏班打着旗号,浩浩****杀出城去。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怎么灾民不进来,咱们城里的人还要跑出去。”
“这些唱戏的,闹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消停些躲着。”
他们瞧上半天,也看不明白。正在交头接耳之际,街头跑过几个卖报的郎君。
“都听仔细咯,今晚城外看大戏,咱们扬州城外,今晚有大戏唱。城门不禁,大家想去的都可以去看看啊。”
什么?连门禁也取消了?
大家刚想拦下卖报人盘问一二,又有一队披甲士兵急匆匆跑过,赶赴城门外。
看到官兵过境,众人又躲到家中,等他们再探头,不止是官兵远去,连卖报人都跑的不见踪影。
“去不去?”有人问着隔壁邻居。
“有啥好去的啊,你没看过戏啊,费这个劲跟流民一起挤,出啥事怎么办。”
“说的也是。”
城门外,被崔游道请来的戏班子才到粥铺,几个班主就把小小的陈恒围在中间,交谈的语气说不上好说不上坏。
跟着他们来的戏子们,到个个神情紧张,将自家的姐儿姑娘护在中间。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陈恒满脸堆笑,让人瞧不出也是个借势压人的狠角色,“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肝胆义士前来,真是大好事啊。”
我们能不来吗?你也不看看自己写的什么字。要是不来,以后咱们班子还怎么在扬州开唱讨生活。几位班主摇摇头,按捺下心中的抱怨,只问着对自家的安排。
“谁家会唱白蛇传?”陈恒好奇的问着,他没去过梨园,只听薛蝌提过一嘴这出戏。也拿不准这些戏班里,谁更擅长白娘子的故事。
白娘子的故事,成书与明代的《警世通言》,是江南一地久负盛名的戏曲。那家戏班子不会唱,那才叫稀奇,属于光长岁数不长本事的蠢班子。
只是真要轮到谁家唱得好,几位班主一起把目光看向关长河。关家戏班里的蝶衣,可是演白娘子的好手。在扬州城,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被同行们这般认可,关长河多少还是有些自得。他也没推脱,只拱拱手,“就让我们关家班来吧,小郎君,可要现在开唱?”
“不急不急。”陈恒笑着摇摇头,朝着远处努努嘴,“先等那些说书先生们,讲完话本再说。”
几位班主,跟自己的徒儿一起转过视线。只见远处的灾民中,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位说书先生在手舞足蹈,其中又数有山先生的摊位前的人最多。
何有山,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从《聊斋志异》讲到《蜀山剑侠传》,中间偶尔还穿插着“三言二拍”的故事。一个个话本说的妙趣横生,只把流民们听的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