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叫五福,是个命苦的人,前半辈子带着一双儿女颠沛流离,后半辈子也没能享过一天福,他本应在儿女的簇拥之下,老去死去,结束他平淡而又异常辛苦的一生。但是这一刻,他的命运发生了改变。约莫五分钟后,他将会死在医院的地下一层,死于枪杀。死之前,他只记得自己看见了一只瘸腿的白狐狸,可怜兮兮地朝他低声呜咽着,他不忍心便蹲下来检查它的伤势,不过当他和狐狸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仿佛了失了智一般,枯黄的眼里在看不到任何的光亮,他一步步地紧随着甩着尾巴的狐狸,走向地下一楼的太平间。垂下来的白炽灯奄奄一息地发着橘黄色的光,将老人的倒影映在一处偏僻的墙壁上,他的身影笔直而又僵硬,缓慢接近他咽喉的獠牙,又是那样的尖利。枪声骤然响了,在封闭的地下室显得格外嘹亮。道士惊愕看着被打穿了脖子的老人,拿枪的手忍不住哆嗦起来。赤红的鲜血从他的颈部缓慢流泻出来,些许溅射到了墙壁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血光。而此刻的墙壁上,僵硬的倒影应声倒下,白炽灯似乎被轰鸣的枪响吓得晃了晃,光圈也跟着它的摇摆弧度一下一下地摇曳。狐狸收起了獠牙,它的身体很柔软,正弯弯的挂在一根儿垂下来的老旧电线上。墙壁上的倒影,却让它看起来像缠在了老人的肩上。道士无动于衷地看着狐狸,狐狸眉眼弯弯地看着道士,仿佛在说它只是一只无辜的狐狸,杀人的是他这个坏道士。这一声枪响惊动了楼上的警卫,向下疾驰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狐狸一晃一晃地把自己从线上荡下来,尾巴垂下来在屁股后面拖着,不慌不忙地往外走,走前他看了道士一眼,它想接下来,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个男人了。晁利安也听到了枪声,他见郁枭出来就匆匆迎上去问怎么了。“不清楚,我让郁老三给撵出来了。”郁枭脸色不太好,“我也是够倒霉的,走到哪哪出事。”他绕晁利安去敲了敲车窗,“那家伙还老实吗?”晁利安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很快就被郁枭一眼瞪没音儿了,只是点点头,说挺乖。可是当郁枭扒着车窗往里看时,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座位上隐约只能看见楚珞珈来时穿的那件毛领大衣。他慌忙拉开车门,只瞧见小家伙无助又可怜地瑟缩在座位底下,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看见是郁枭才哭唧唧地从座位地下爬出来,伸着胳膊要抱抱。“我好害怕呀。”他紧紧地搂着郁枭的脖子,哆哆嗦嗦地问道:“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狐媚子(一)“没事了,没事了。”郁枭哄孩子似的拢着他晃了晃,伸手拍掉他肩背上蹭到灰。“我们离开这儿吧,我好害怕医院啊。”珞珈在他颈窝里拱了一会儿,抬起泪汪汪地眼睛说,“你说晚上要带我去聚会的,不会又不作数了吧?”“先上车吧。”郁枭避开他的眼睛,转头对晁利安说。“练家兄妹的事安排妥了?”郁枭从鼻子里面出了口气,“郁老三让我别管。”晁利安点点头,没有再问,郁枭的身份在郁家是个秘密,郁家虽然一直对他是放养,但设下的局限也很多。他对此知道不多,但至少清楚并非如传闻里说得那般,不受重视不被待见,反而因为独苗的身份从小被惯到大,一身子少爷毛病也是那时养起来的。楚珞珈一路上无言,弱小又无比可怜地挂在郁枭身上,郁枭也以为他是被吓坏了,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时不时笨嘴笨舌地蹦出来两句安抚的话,却不想小家伙一踏进会场,瞧见蜂拥而至的俏佳人立即原地起范儿,眼尾也挑了上去,腰也扭了起来,像只到处找人比美的公孔雀,看上去十分滑稽。珞珈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的斗志一下就燃烧了起来,今晚这里就是他的战场,他要做郁枭的骑士,不让任何图谋不轨的女人有机会靠近他。不过他太专注在女人身上,全然没发现他们刚一进门,他如老母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护着的郁枭,就被一个又高又壮的胖子兜着脖子拐跑了。“你他娘的真是个瘟神体质。”黎二胖不知从哪儿听来医院发生的事,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盯着郁枭说,说完又转头和晁利安握手道,“也就我们命硬,到现在没让他克死,晁兄你不如趁早放弃他到我这边来,我给你开三倍薪水。”这话从他们在柏林的时候开始,晁利安不说听了一千遍也不下八百遍,虽然他不可能走,但心里还是颇有些自豪的,军校时期他不论是体能还是格斗技术都名列前茅,最出色的就是狙击能力,他可以在一千六百米处精准地一枪爆头,这种远距离的射击最考验修风偏的能力,不少富家子弟争着抢着想聘他当做护卫做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