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瘪瘪嘴,老板耳朵灵光着呢,不可能没听见她跟在后面,这般决绝的抬脚把门踢上,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进来。她失落地抱着膝盖坐在门口青苔斑驳的石阶上,把老板的破皮箱立在了脚边。屋里不知是积了多久灰,珞珈开门被呛得打喷嚏,找了个椅子缩着坐,又飞扬起来的灰呛得打了个喷嚏。身体也变得有点奇怪。裹身的旗袍很是贴身,他的圆屁股本就将那块布料撑得满当当的,如今却又一鼓一鼓地往外凸,没一会儿就从下摆钻出来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出来。他扭过头盯着衣摆底下的尾巴尖瞅了一会儿,又左扭一下右摆一下的,确认了真的是自己的尾巴,便物尽其用地拿来给破木椅子扫了扫灰。“在这儿遇见你是不是能说明,我算的还挺准的。”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尾巴扫灰,头也不抬地说。“听不懂你说啥,我就是来劝你少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别冤枉我,偷鸡我认,但摸狗不是我干的!”他见差不多干净了,就岔开腿坐上去,尾巴从两腿之前冒出来,被他揪着用手拍打了一通毛发,拍着拍着眼圈就红了,“大人您就给我透个底儿,都一千年了,再不给我点念想,我都要以为你当年是骗我停手的。”“我很有原则,从来不骗人的。”盲眼老头晃到他身边,挥起扇子骨就砸他的脑袋,“你个小没良心的!当年要是真放你纵火烧了整个皇宫,杀了上千人,去给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将军陪葬,你现在还能在这儿干这种偷鸡摸狗的营生吗?说不准被下放到哪层地狱去给人烧热水了!”“那我也愿意!”楚珞珈不输气势地吼了回去,那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红红的,乍一看倒还有点惹人疼爱。“是将军带我来这人间走了一遭,我才爱上了这里,没有了将军,在哪儿还不都一个样?”他越说抖得越厉害,委屈巴巴地蜷缩起身子,把小脸埋进了尾巴里。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记忆里将军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可是关于那双手曾经多么温柔的抱过自己,他却怎么也忘不掉。序章(三)大概是在他能够稳定化人的第三个年头,阿姐走了。心情算不上沉重,他心里觉得,这对阿姐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亲眼看着自己的父辈兄弟,被枕边人和亲生儿子硬生生剥削干净了皮肉,末了还要朝着他们的残骸啐上一口,将其搞脏搞臭。这没有哪个女人受得了,尤其当她还是一个只能终身幽禁在深宫之中的女人。也是那一年,他挖出了埋在神庙后面的破佛刀,下山了。下山前,那个总是醉醺醺的臭道士又问了他同样的话。-“你真的要走吗?”-“不要后悔。”但这一次他走得很酷,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不过臭道士不讲究,嘴上骂骂咧咧地说着不管他,就算他死外面了,也绝对不会再去捡他的。结果前脚说完,后脚就招呼来一个抗重剑的卜姓老头下来绑他。他当时都已经杀红了眼,情绪起伏过大,半边脸变成了白狐,大毛尾巴也在身后一甩一甩的,把宫里那些个宫女太监吓得没了魂儿,他站在高处看着被浸入到狐火中去的皇宫,心中却半点复仇的快意都没有。他是靠着这份恨意才撑到了现在,可当仇人一个个的在他面前惨死,他才更加真切地意识到,无论他做什么,他的将军都回不来了。取而代之地只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遗憾。遗憾为什么当他最需要的时候,自己只是一只被人一句乖宝儿就拐跑了的笨狐狸?为什么当时,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不过他可以没有快意,但绝不能允许那个卜姓糟老头子大剑一挥就灭了他辛辛苦苦点起来的火。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打不过,还有看在那老头兢兢业业地守了在燕北孤苦无依的长笙娘俩这些年的份上,他非要上去把自己没发泄完的气好好撒一撒。那天,最后是怎么收尾来着?他记不清了,印象里单看画面不深究的话,其实还蛮和谐的,他坐在房梁上,看着下面狐火被扑灭后的残局,卜恩和臭道士挤着坐在他的尾巴上,怕他跑了。一道士一人一妖的心事也各异,一个悲悯,一个麻木,一个尾椎骨连着脊梁骨疼。就是那个醉醺醺的臭道士总是不合时宜的破坏气愤,问他道:“你后悔了吗?”他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其实我这里,有人间每一个人的生死簿。”道士自顾自地开始说道:“你知道吗?如果你第一次没有下山,你的将军会在你们遇到的那天,冻死在雪山之下,他本可以不必知道兄长惨死的真相,也不用面对被那皇二世利用真心,死得不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