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笙不由忆起方才那人仓惶离去前的神情,似乎比她还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墨色的眸子里尽是震惊、抱歉、难过还有愤怒,对自己的愤怒……突地,贝齿紧咬住下唇,豆大的血珠随即汹涌而出,染着薄雾的双眸亦是冷冽似刀。俞笙坐起身,柔软的被衾随之从胸口滑落,裸露的双肩亦随之暴露在了寒凉的空气里,让略显混沌的思绪迅速恢复清明与理智。不,她绝不能被那人所表现出来的表象给轻易迷惑……当年,那人亦是状似无意地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却让母妃最终遗恨而终。而仓皇回到书房的林衍,不断地掬起一捧又一捧的冷水拍打在了自己脸上,直至整个面部冷得没了半分知觉。亦不知是冷水入了眼,或是拍的太用力,双眸亦是鲜红一片。林衍看着自己的双手,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而后突地抬起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那不过是个才十五岁的孩子啊,她怎么能做出那般禽兽不如之事,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皆忍不住湿了眼眶。不论如何,自己现在都是她名义上的驸马,公主招驸马侍寝,那是天经地义之事,自己就算不愿,大不了拒绝便是,为何要那样?!定是将她吓坏了吧……林衍觉得自己病了,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病了。颓丧地倚着墙璧坐下,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翌日傍晚,林衍竟难得的赶在晚膳前回来了。只是,到了饭厅之后才发现,她来了,公主却没来。“衍儿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看着林衍眼下乌青深重、满脸疲惫的模样,夏澜禁不住蹙眉问道。“没有”,林衍微微扬了下嘴角,“只是昨夜未曾睡好而已”。夏澜亲手盛了碗汤搁在她手边,“你最近瘦了许多,得多当心身子”。“我是习武之身,不碍事的”林衍给了眼前一个人安心的眼神,随即低头喝起面前的汤来。夏澜看着眼前人,心中万千滋味,却终是轻轻垂下了眼帘。“军务再忙,也当注意自己的身子”“嗯”“公主毕竟是公主,身份尊贵,知书达理,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嗯”“我与公主虽相交不多,但可以感觉出来,她与衍儿一样,是个心地纯善之人”“嗯”“我很好,衍儿你别担心”“……嗯”无需林衍开口,夏澜都知道,也都理解,理解她的每一次皱眉,说出口的每一句话,以及做出的每一个举动。亦无须多问,林衍皆明白,明白夏澜每一个字背后的深意,亦明了她不曾明言的关心、担忧还有心疼。从饭厅出来后,林衍便回了她跟俞笙所住的主院。站在院中,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往与书房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还未走到房门前,便被侯在一旁的青樱面色不善地挡住了去路。“驸马爷今夜来是又有什么事吗?”林衍有些不自在地微微撇开眼,“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林衍求见”。“公主已经睡下了,王爷还是明日再来吧”林衍看了一眼房里透出来的亮光,叹息一声,“既如此,那我明日再来吧”。“……”像是同样的话本突然换了人来演,第二日夜,林衍又出现在了俞笙房门前,最后的结局犹如昨日重现。林衍也未多做纠缠,非常有礼地再一次告辞离去,但并未再说明日会再来这样的话。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青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真是一点诚意皆无!”。抬手轻轻敲了下门后,方才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屋就看见那正端坐于书案后之人。“公主,人已经被奴婢打发走了”书案后之人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书案上的字。青樱走近了一些方才看清,那是公主自己写的字,只是这字总觉得有些眼熟。“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不是那个人那天夜里写的吗?自小熟读各种诗词典籍的俞笙,从未在任何一册书中见过这样的诗句,莫非是她自己写得?还有那日在夏澜房中看见的那幅特别的画,那是她在此之前见所未见、亦闻所未闻的画法。对那人了解的越多,俞笙愈发觉得,她是个谜。第三日晚,林衍再一次出现在了俞笙房门前。可意外的是,这一次青樱虽看见了她却并未阻止她。微微一抬头才发现,今夜竟又点亮了檐下的那盏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