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偌大的营帐内一片静谧,唯有萧衡孤身一人独坐于桌前。他左手轻轻托起脸颊,右手则不停地将酒灌入嘴中。在他身前,数个空空如也的酒壶横七竖八地躺着,仿佛诉说着主人心中的愁苦。萧衡那原本俊朗的脸庞,如今也变得漠然,眼底却潜藏着无尽的哀伤。站在帐外的沈清歌透过缝隙瞧见这一幕,心也随之猛地一颤。原来,真的不出她所料,萧衡独自一人在黯然神伤。看来,孝仁帝的薨逝对他伤害巨大。于是,担心萧衡出事的沈清歌,眨眼间瞬移至他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可萧衡的反应却很是木然。他缓缓抬起头,当看清眼前之人是沈清歌时,他既未动怒,亦未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试图从沈清歌手中夺回酒壶。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你来我往之间,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酒壶摔到地上。刹那间,陶瓷碎片四溅开来,酒水也流淌得到处都是。萧衡望着满地的碎片和肆意蔓延的酒液,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提高音量,唇间轻轻颤抖着:“本王不过是想喝点酒罢了,何错之有?莫非,你也要像云翼那样,苦口婆心地劝说本王,不可饮酒?”言罢,萧衡不再理会沈清歌,转头继续伸手去摸索桌上那些已然空掉的酒壶。沈清歌看着眼前有些颓废的萧衡,并未发怒,反而心中涌起了一阵酸楚和共鸣。她回想起自己刚刚重生之际,所经历的撕心裂肺般的苦痛,对萧衡的遭遇可谓感同身受。所以,她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苦苦劝说或者与萧衡激烈争执,反倒是默默地走到他身旁坐下,用温和的语气轻声说道:“王爷,请恕民女直言,我并非有意要阻拦您饮酒。倘若这杯中之物真能缓解您内心深处的苦楚,那么民女自然也是赞同的。只可惜,事实往往并非如此——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眼下您不过是深陷于自身的情绪之中难以自拔罢了。若王爷您不介意的话,民女愿意给您讲述一则小故事,希望能为您排忧解难一二。”说罢,沈清歌甚至都没有去管萧衡有没有回应,就自顾自地开始娓娓道来。“曾经有这么一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出生在一个殷实富足的温馨家庭里。家中父母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兄妹之间亦是兄友妹恭、关系融洽。正因如此,这个小姑娘从小便受尽宠爱呵护,养成了一副骄纵任性、飞扬跋扈的性子。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年岁渐长,小姑娘难免情窦初开。只可惜涉世未深的她终究还是看走了眼,错付真心予那薄情寡义之徒。最终,她的整个家族竟全都惨死于那个负心人之手,就连他们原本安居乐业的家园也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这个小姑娘呢?当她好不容易知晓了这一令人心碎欲绝的残酷真相后,也被那狼心狗肺之人手刃,血染当场。”听到此处,原本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萧衡,缓缓抬起头来,静静凝望着她。陷入回忆的沈清歌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本以为,故事就此结束,这个小姑娘会在轮回之中经历无尽的悔恨与折磨!可谁知,老天竟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重生了,只是一切也并没有那么完美。她重生在了家园被毁之后,此时,父兄不知所踪,其余家人流离失所。巨大的伤痛再次向她袭来,你说,有着前世记忆的她,难道不伤心吗?难道不恨吗?”一连串的问号,问的一旁的萧衡哑口无言。“她狠,她埋怨!可这能解决问题吗?能阻止那丧心病狂之人,不追杀她的家人吗?显然不能!所以,她想通了。往事已矣,来者亦可追!她必须马上长大,坚强起来,排除万难,她要带着余下的家人,好好的生活!”“可是,本王已经没有家人了!”萧衡惆怅地回答,眼中写满了落寞。“不,您有,您有您的子民,您有您肩负的责任,您更有您自己!相信,先皇的在天之灵,必定不想看见您如此颓废的模样,而是想看到您足够的勇敢和坚强!他处心积虑,送您出逃,为您寻求一线生机,不是让您在这里喝闷酒的,而是要您带着他的希望,好好活下去!”沈清歌的声音很轻,说出的每个字却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击在萧衡的心房之上。萧衡不禁为之动容,他怀疑,沈清歌所讲述的乃是她亲身经历之事。尽管听起来荒诞不经、离奇古怪,但她竟甘愿撕开自己旧日的伤痕,用那段痛苦的过往激励他重新振作起来。这种勇气和无私,本身就是极为难得且珍贵的。相比之下,他此时的脆弱显得那般不堪一击,令他感到无比羞愧。然而,即便沈清歌所言句句在理,可他的内心依旧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深知,父皇的离世绝非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而那个害死父皇的凶手,却是他的亲兄长。曾经,三哥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置于死地,他能忍。可如今,三哥竟敢弑父篡位,如此不孝不仁,叫他坦然接受?又叫他如何能够轻易释怀呢?沈清歌好似洞悉了他心底的想法,缓缓开口道:“并非所有人都配得上‘亲人’这个称谓,有些人天生便恶贯满盈,坏到了骨髓之中,连做人的资格都不配有!既然您心怀愤恨,那就更应当尽快收拾好情绪,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如若不然,一味地沉浸在愤怒与哀怨之中,也只不过是徒然的无能狂怒罢了。如同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您的兄长,而是您的死敌!”这下,萧衡彻底怔愣住了。沈清歌见状,决定趁热打铁,她一手拉起萧衡,说道:“王爷,若您还是想不通,那民女就带您去吹吹风,这样或许您能清醒一些!”:()抄家前,搬空仇人库房去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