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鸾没有同情那些即将要面临残酷命运的人,他们是获胜者,但同时也是汗王的部属,这些事轮不到他们来质疑。萧鸾将小世子交给了宝格楚,宝格楚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打量着面前这个已经抽条的少年人,说话声不紧不慢:“大王将他交到我的手中,是打算做什么呢?”阿尔斯楞已经是白狼名义上的可汗了,而萧鸾和塔娜结为异姓姐弟,自然也是阿尔斯楞的兄弟,叫声大王并没有什么不对。萧鸾板着脸,似笑非笑:“这是我们偶然俘虏的人,想怎么用都可以。这份礼物,只是白狼族人的一份心意罢了。”宝格楚大声笑了起来,恢复了和蔼的模样,说道:“白狼与我们即将成为亲家,那我们便笑纳了。”两人说完话,萧鸾转身便走,她身上还全是血污,走出几步远,她又回转过身子,看到由宝格楚牵着的孩子也正回头看着自己。那双眼中充满了对前路的迷茫和恐惧,就好像当初的自己,只是唯一不同的,迎接他的未来,恐怕是难有生的希望。萧鸾心中微微一酸,又急忙地回过头去,大步朝前。齐霁真就在她的前方,看到萧鸾越靠越近的模样,齐霁真的双眼微微一亮,似乎想要说点什么,而萧鸾则一把抓住了齐霁真的手。就在齐霁真仲楞之间,萧鸾已经翻身上马,她把齐霁真环在身前,一拉缰绳,就冲了出去。四周的人愣愣的看着,有人摇头笑道:“年轻人啊……”于是其他人也会心笑起来,生死之后,总会有些情绪是憋不住的,尤其是年轻人,还未习惯生死的转换,这样的情绪就会尤其的强烈。风声在耳边呼啸,马蹄哒哒哒的踏得飞快,渐渐的,马蹄声里混杂了水声,齐霁真轻声道:“小心些,不要进了沼泽。”她们已经在草原上生活了一段时间,也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草原上有多少隐藏着的致人死命的陷阱。萧鸾低头看了齐霁真一眼,硬邦邦地道了声:“放心。”而后,河水潺潺的声音响起,萧鸾跳下马背,张开双臂,齐霁真犹豫片刻还是经不起萧鸾怀抱的诱惑,朝她扑过来。两人抱了个满怀,但萧鸾将她扶稳后,就松开了手,这样的接触一触即放,让齐霁真略微有些不满和不安。萧鸾扒开了草,带着齐霁真走到河边。齐霁真看到河水清澈,知道这是在战场的上游,而这河面也很宽阔,这里是一处洄水处,河水的冲刷让这里堆积了一片洗白的沙滩,踩在上面觉得柔软又安逸。齐霁真听到盔甲掉落发出的沉闷声响,她回过头,只看见了雪白的背部,两片蝴蝶骨随着主人的动作翻飞,就仿佛真的要从中破出翅羽那样。齐霁真顿时脸涨得通红,急忙回转过身去,浑身僵硬,不敢动弹。“这里水凉,但是干净,你……注意点就好。”身后传来了说话声,以及涉水的哗啦声。过了一会儿,不满的声音也一并响起,“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么?”齐霁真浑身一震,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回去擦洗一下,就就……就好。”于是再没有其他声响传来。过了一会儿,哗啦啦的涉水声再一次响起,紧跟着,湿漉漉的手抓住了齐霁真的手腕,将她整个调了个个儿,齐霁真看着萧鸾的脸——除了脸,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哪里——萧鸾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黑色的长发垂下来,湿漉漉地贴着脸庞,给那双微微上挑的英眉添了柔美。齐霁真的眼光扫过了萧鸾低垂的眼,她的睫毛又密又长,跟普通的大夏人完全不一样,而她的鼻子也比寻常的大夏人挺了许多,嘴唇丰韵端正,让人看到就想要紧紧地贴上去。齐霁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置身在火炉之中,灼热几乎要断她的理智。她想要贴近对方,想在这人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她的。可是理智却还在告诉她,她做不到,她们现在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齐霁真被这两种情绪所拉扯,几乎觉得自己要断裂成了两半。“你到底在想什么?”萧鸾低声说道,“你看到今天的战场了吗?官场的残忍就像这战场一样,笔墨为刀剑,口舌如铁骑,生死只在瞬息之间。就算这样,你还要坚持吗?你明明可以……明明可以更轻松,我会护着你,我不会有其他人,你也不会陷入内宅的争斗……我……”齐霁真的神情也柔软了下来,她细细地抚摸过萧鸾的脸庞,轻声笑道:“你今天看到哈尔巴拉了吗?”萧鸾不知道齐霁真的意思,拧紧了黑色的眉,点点头。齐霁真小心地将萧鸾的眉抹平,道:“我也希望有一日能像他一样,大声地向你求娶……这是,只有胜者,只有权力者才有的资格。我们要在一起,只靠你一个人,是不够的呀……”齐霁真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萧鸾,对方的皮肤微凉,但齐霁真却是热的,她一直想要拥抱萧鸾,想要用体温温暖对方。而萧鸾的不拒绝,让齐霁真感到了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