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近乎自言自语地问:“现在呢,你还坚持自己的看法吗?”
位置互换,当你成了那个被杀的人,是否能继续保持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漠然的,不管死后如何的态度?
他垂下眼,看着地上的那个男人。降谷正晃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没有机会了,秘书知道自己不会有回答,他只是想这么问。
秘书报复的原因并没有降谷正晃设想的那么复杂,连组织的事都不牵涉,那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小人命。十几年前,当降谷正晃还没有司机的时候,一次夜间聚会结束,醺醺然的他不自觉踩下油门,车身却猛然一阵巨响……他一脚油门飞快逃离现场,又用关系摆平后续,死者的家人连上诉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的儿子来到现场,只看到一条长长的、挣扎的血迹,直到最后她都睁着眼。
那是秘书的母亲。
秘书漠然地垂着眼,经年执念成真后,人其实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的,他像个程序精密的机器人,有条不紊地把人扔在窗边,随后又是一枪。
玻璃无声地裂开了一个弹孔,完成一切后,他将手枪收入怀中,按开墙上的一条密道,闪身走了进去。
……
降谷零剧烈喘息,刚从搏杀中抽身的他心脏立马坠入了另一个低谷。
他没有问为什么。思考是一个持续的、无意识的过程,从他被袭击时思考开始,而到看见邮件,这一过程堪堪落下帷幕。
几乎在看到内容同时,他的眼前闪回过一幅幅画面:玻璃窗的弹孔、窗前的尸体、窗边一闪而过的手。降谷零才知道自己那一瞬的毛骨悚然是为什么,潜意识里的反应救了他一命。从自己埋伏的角度看去,这个现场就像是他开的枪,任务目标被一击毙命,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正是降谷正晃!
官房长官落马的新闻爆出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朗姆下达了活捉的命令,甚至不惜调动了组织内大批量代号成员,就是为了将人带回去,撬出他口中私藏的情报。
现在那情报烟消云散……毁掉这一切的,至少一眼看来是波本。
因此,【波本叛逃。】
这是个最高优先级的指令,意味着所有参与任务的代号成员都会调转矛头对准他。
楼梯的上层传来脚步,出于隐蔽性考虑,任务成员大多埋伏在建筑高层,行动路线从天台更短。这些念头的浮现几乎在一瞬间,事实上,看完邮件的下一秒,降谷零的身体已经像猎豹般蹿了出去,一脚让昏迷的黑熊挡住楼梯,同时手撑扶梯,顷刻之间已下到三楼!
逃。
最大的念头占据脑海,降谷零顾不上思考谋杀降谷正晃的人究竟是谁,只有逃字硕大无比,鲜明地占据了每一寸脑海,只有保住性命,才能再来谈后续其他!
楼下也有人向上包抄,但显然没有天台下来的敌人多,降谷零一跃而起,从天而降的体重瞬间砸晕了一个人,另一个摔在门边的牛奶箱上,瞬间也没了声音。
三楼有人居住,老化的铁门内,蹒跚的脚步往门口而来。降谷零格挡住最后一个,回头大喊一声:“别开门!”就是这一秒的分心让他避之不及,来者泰山压顶般飞扑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哗啦一声玻璃碎裂,两人在惯性下同时摔出窗口!
刺眼的日光下人影飞出,玻璃的反光纷纷如雨。
这个时候,行动纯粹靠身体本能,思维的时间反而被无限拉长。
漫天晶莹的反光里,降谷零忽然想到诸伏景光。
四年以前,hiro卧底身份暴露的那个夜晚……当他一路逃上天台,内心也是这样无助而仓皇的吗?
下一秒坠落迎面而来,降谷零在空中踹了一脚,咬牙将对方压在身下。落地的一瞬间他翻滚卸力,蜷身护住内脏,摇晃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黑影向他而来。降谷零知道,朗姆的邮件发出的一瞬间,一场对他的围杀已经开始,无论自己是不是击毙降谷正晃的凶手,叛徒是谁已经盖棺定论,这根本是场不讲道理的围剿,或者说,你死我活的狂欢。
地面视野开阔,对面三楼,四条人影纷纷落地。身前是人,身后还是人,降谷零咽下口中的血腥味踉跄转身,天旋地转,跌跌撞撞,他不知道哪里是正确的方向,但知道自己只有两条路:逃或者死。
身后的确是人,但却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瞬间惊恐的行人退为背景,只有尽头的黑兜帽异常醒目。降谷零瞳孔一缩,他在酒吧观察了这个人十分钟,现如今混乱仓皇,他却忽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他该怎么做,推开他、绕过他或是击倒他?如果他也来阻拦自己,他应该怎么做?
兜帽男抬手扔出两个物体,降谷零条件反射地一缩头。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它们并不是朝自己来的,而是对向了身后的追兵,刺眼的白光爆裂在街道上,灼目如一轮白天的太阳!白光中影子被拉得很长,降谷零瞳孔愕然瞪大,兜帽男猛地扯下墨镜,那下面的确是一张松田阵平的脸!
挥手扔出的,是两颗闪光弹。
近乎寂静的白光里,松田阵平冲他大吼: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