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西门烈父子三人被请进乌龙院,侍从在前头引领带路,十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啼叫。“真晦气。”西门烈抬首斥骂,手中双锤用力互碰,撞出一记震响,宛如雷鸣,惊得乌鸦四散。他早年参军打仗,每次激战过后打扫战场,便会遇见许多乌鸦。它们在尸堆间蹦跳,灵活的像老鼠,不断撕啄尸体上的腐肉,比秃鹫还贪婪。西门烈目睹过战争的惨景,亲历过战友们的殉难,皆是痛心疾首的记忆。而一看到乌鸦,就会让他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他没料想,自己到了客厅外,居然有更多的乌鸦遍布满院,数量惊人足有几百只。乍见乌鸦成群结队,黑压压的聚成一团。仿佛一片黑色沼泽,你只要深入其中,随时会被吞没。西门烈瞬间火冲脑门,怒视仆从道:什么意思?哪来那么多丧气玩意?仆从低着头倒退几步,霍然转身一溜烟的走了,头也不回一下,更没交代任何话。西门烈一怔,正要追上仆从问个明白,追命一拦手道:别急,先看看再说。忽地,客厅内传出一阵怪诞的笛音,旋律凄沉且嘶哑,声音算不上尖锐刺耳,却令人耳膜隐隐有淤塞感,像有飞虫猛的扎进耳朵里,堵住你的耳蜗孔。乌鸦听见笛声十分听话的往两边移动,中间倏然让出一条通道。西门小车倏然色变,不禁咕哝一句:爹,这什么鬼?你看这群乌鸦像是被笛声操控,任由声音摆布,莫非中了邪?追命道:御兽御禽之术,倒不足为奇,“江湖八大术”,“茅山奇术”,“鬼谷纵横流”等,皆有此神通,甚至走江湖的口技学舌艺人,也能办到。不过,从笛声判断,控鸟之人的内力精湛,非同等闲,待会我们需留神应付。西门烈不以为然的说:我怕他锤子。说完,他提锤迈步要走,却被追命一把拉住手腕。他愕道:你干嘛?松手!追命提醒说: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一会无论里面有谁在,先别正面起冲突,见机行事,不得鲁莽。西门小车点头道:爹,你可得把暴脾气收住。不管里面是利大意,或是德意志,务必把话讲明白,事情搞清楚再讲。西门烈挤了挤粗浓的眉毛,像树上振翼的蝉,动静即止。“知道了,快松开手。”他表面很不情愿的答应,心里则清楚追命和儿子的话并没错。追命笑了笑,眸光微闪,像蜻蜓点水泛起的涟漪,波纹随之荡漾。一起荡漾的,还有他的笑意与皱纹。三人刚一进厅,德意志便迎上前来,并给出一记大大的,深深的,热情似火的搂抱送向西门烈。“西门兄,你怎么来了?稀客,稀客啊!”他手臂未抱住对方,身躯已陡然停顿,一柄焦黄的虎头铜锤将其抵住,使其不得再进半分。“西门兄,这是何意?”德意志面肌一抽,身上的赘肉随即抖动,十分诧异的望定西门烈。“没什么意思。身上脏,不想弄脏德老弟的衣服。”德意志眼睛很尖,一进门就瞧见西门烈身上的衣服有多处烧焦扯破,还有好几块血污,尤其腿上伤口不浅。身为邢总精于用刑,眼力老辣,他什么伤口没见过。只需眼皮一瞄,隔着布也能从血迹形状,血渍大小,走路的细微异样,包括残留身上的火药味,推测出那是炸伤。他假装不知。装没看见。尽管装的很假,却装的煞有其事,还要表现的非常殷勤。西门烈是朱明月派系,笑面邢总可比自己级别更高,权力更大,实力更强,手腕更狠,心眼更多,诡计更毒,背景更好,连笑起来都更奸,更诈,更伪善的人物。朱明月的面子一定要给,故而对西门烈他向来较为和气。“哎呀呀……是我眼拙,没瞧见西门兄有伤在身?你伤得重不重,打不打紧?敷药了没有?让我瞧瞧可好?”西门烈放下铜锤道:鸡毛蒜皮的小伤,算个锤子?德老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德意志尴尬的放下手臂,用眼角一瞥追命,转而揖手道:哎呀呀……这不是追命崔三爷?恕我眼拙,没瞧见尊驾,该打该罚。追命客客气气,拱手回礼道:德邢总,你我同僚,没有尊卑之分。何况你的品级,还在崔某之上,就不用虚套了。德意志笑道:你是御封神捕,受圣上恩宠,岂是我这芝麻小官可比。追命道:神捕二字,我断不敢当,就是普普通通的捕快罢了。“那不知二位,为何大驾至此?”西门烈道:我们是来办案的。“哦,办案啊……”德意志故作沉吟道:怎么办到这里来了?追命笑道:我与西门捕头在缉捕一名重要的人犯,一路追踪到乌龙山,结果遇上匪寇恶斗一场。见天色已晚,正巧有些口渴饥饿,听闻乌龙院是利大人的私宅。所以厚着脸皮前来叨扰,望求宿一晚,顺便替西门捕头找身干净衣服,明早便回县里。,!西门烈表情僵硬,懒得多说一个字。西门小车道:我爹有点伤,最好能清洗下伤口,休整一晚,请德邢总行个方便。“原来是这样啊!”德意志看了看三人,又问:就你们三人?追命答:就我们三个。“不对吧!还有那个方……”德意志话到一半,旋即被一记响亮的清咳打断。利大意一副病怏怏,蔫恹恹的模样,由罗伯搀扶着从后厅缓缓步出。德意志亦回过神来,方才差点说漏嘴,将方邪真的名字说出。那岂不是承认,刚刚与追命他们交手的人是他手下,否则如何得知方邪真与其同来。幸亏利大意一记咳嗽打断及时,他马上转身揖手道:利大人,你病体欠安还出来,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追命随即行礼,西门烈被儿子扯了扯衣角,勉强拜见利大意。“咳咳咳……”又是急促的咳嗽,利大意气息奄奄的靠着椅背,精神萎靡的环视一圈道:这不是崔捕头,西门捕头嘛?追命答:正是在下。利大意吃力的挥手道:坐……坐……都请坐吧。“谢大人。”利大意一边喘气,一边道:本官突染沉疴,身子虚乏的很。特向温大人求告十日假,来乌龙院养病。未想两位捕头造访,有失远迎,多有怠慢。追命恭声道:此话差矣。明明是属下来叨扰大人休养,多有不妥,若有得罪还望见谅。“崔捕头名誉天下,乃天子门生,诸葛先生高足,本官岂敢怪罪。”追命道:都是圣上垂爱,世叔教诲有方,我只是沾了光而已。利大意木楞的点了点头,又问:二位来乌龙院可是有要事?西门烈刚要说话,追命抢先道:并无大事,只是追捕逃犯路过,欲借宿一晚。德意志道:嗯,崔三爷和西门兄办案经过乌龙山,想求大人行个方便住一晚,明天就走。“咳咳咳……”利大意手捂住嘴,身体跟着咳嗽颤抖,好一会才缓过气来: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此宅院虽然简陋,却还算干净。几位不嫌弃,住下便是,有何需要让德刑总安排就行。“多谢大人。”这次道谢的人是西门小车。他朝父亲使了个眼神,追命则对西门烈扬了扬眉。“谢了。”西门烈谢的很生硬,仿佛自己才是乌龙院的主人,别人来他家蹭吃蹭住。利大意微微一笑,笑容稍纵即逝,好整以暇的问:不知你们追捕什么逃犯,要劳动两位大捕头,方不方便透露一二?追命道:当然可以,又不算什么机密。我与西门捕头追捕一个叫郎显的逃犯,此人牵扯郎大人被害的案子。“郎士林!”利大意目光遽然一亮,迅疾又变得黯淡无光,一明一暗间,显得很惊讶。他轻轻叹息道:郎户曹的案子,本官听说了。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将郎府家眷尽数灭口,简直丧心病狂,天理难容。追命道:确实太过冷血,即使有私怨,也不该祸及家人,更不能滥杀无辜。显然行凶之人,另有所图。亦或是郎大人知道什么秘密,必须要确保彻底灭口,才杀光家人。利大意道:郎户曹为人谦逊,知书通理。为官多年,做事亦是兢兢业业,鲜有疏漏,温大人和安大人都赞誉有加。怎会突遭大难,不幸殉职,实乃朝廷一大损失,洛阳又少了位尽职尽责的好官。追命道:好官遭遇不测,亦是百姓不幸。利大意又道:你们要尽早擒获凶手,为郎大人讨回公道,以慰他在天之灵。追命道:大人放心,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之人,必将得到惩罚,也是我们捕快职责所在。“好好好……咳咳咳……”利大意边咳边道:有二位出马,案情定会水落石出,必将凶徒绳之以法。追命笑道:我和西门捕头已有些眉目。利大意迟疑一刹,又问:抓到凶手了?追命道:凶手的其他同伙已暴露,应该快了。德意志道:还有同伙?追命“嗯”了一声,接着道:同伙还不少,前面还与我们在山下交战,粗略有三十余人。德意志脸色发白,眼神有些不自然。西门烈哼道:这群贼寇来历更蹊跷,竟然是洛阳大牢的囚犯,德老弟你说怪不怪?德意志苍白的脸,瞬间刷的变青,额头隐约冒出细细的汗珠,太阳穴处更是青筋贲张。西门烈睨向德意志,越看越觉得他心里有鬼,又高声道:德老弟,你面色好像不太好,难道也得病了?“我?我能有什么病?”西门烈道:身上没病,心里有没有病呢?德意志脸色一沉:西门兄,你这话有点奇怪。我心里能有什么病?西门烈亦不示弱,追问:那你倒说说看,为何乌龙山一带有洛阳大牢的囚徒出没。德意志道:我怎么知道?西门烈问:牢里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德意志一时哑然,不知如何作答。正左右为难,忽地又一记清咳。利大意道:可否听本官说两句?:()说英雄是英雄之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