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它粗暴地拗断方白鹿头颅向外延出的残留脊柱,抛到一旁、任其坠入城市的废墟里去。
他们都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并不需要脊髓神经来控制身体与四肢了。
“……!”
安本诺拉忽地转过脸来。她望向义体与它手中的头颅,双目中止不住的惊骇;泪水从一边眼角滑下、淌过颤抖的嘴角:
“你!怎么……怎……不……!”
似乎连安本诺拉,都没有预料到此时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义体的口吐人言。
方白鹿的首级躺在义体掌中,向练气士眨了眨眼;脑部缺氧带来的恍惚,让他无法看清安本诺拉的眼神。
“没想到吧……”
义体胸中的培养皿弹开上盖,接住方白鹿孤零零落下的脑袋——皿壁延出数之不尽的管线、钻进方白鹿的七窍。
方白鹿沉入维生液中,眯起眼、张大嘴、露出白中带血的亮牙,无声地哈哈大笑起来。
义体转过身,胸膛悄然闭合、将被**扭曲得混沌的笑容盖了回去。它开口了:
“我这辈子要做几次活死人呢?死去活来,死去活来。”
双眼中的光学镜头仿若透出人类般的眼神,转过安本诺拉与二妮的脸孔。手机如捕食蜻蜓的飞燕低低掠过,悬停在义体的脸前。
它滑稽地耸肩,高高隆起的液压斜方肌撞上脸颊:
“数字态的我,复制过的我……反正,我始终都是我——你看,手机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这就叫一灵不昧吧。”
安本诺拉低垂下头,微微地颤抖——淡金短发遮住了她的面孔,让人看不清表情。
二妮不再重复单调的话语,而是轻声作答,似乎想为面前的一幕下个结语:
“南无阿弥陀佛。”
……
如何避免移魂入体所带来的“入魔”呢?方白鹿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在义体里准备一个用来入魔的三魂七魄:经过实时同步,保有他全部记忆、人格与个性的思维副本。
解守真说的没错:方白鹿有着开悟的资质、也最终开悟,这是他与庸常众生最大的不同——像是混进人群中的精神病患,也是独特的。
但这就是属于疯狂者的年代……
义体、不,崭新的方白鹿抬起两边由液压肌肉所驱动的手臂,布满闪亮云纹电路的掌心对着云层正被排开、愈发清澈且血红的天穹:
“这次肯定会不一样了。”
他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加笃信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只有人类,才会骑上衰老的骡子、朝着因果注定的风车发起冲锋;这是所有幸与不幸的根源。
咆哮从天顶传来——
模糊的云朵被暴风搅得稀烂。以急速坠落的异物为中心,受挤压的空气将白絮似的云朝外排出,成了订婚戒指般、却绵延千里的圆环。
从外表来看,情绝协议引来的天罚不过是枚手腕粗细的长锥。锥身漆黑如墨,象征着分离恋人那死灰般的心灵。
与之相对的是它所掀起的恐怖风浪:
“负心人!负心人!负心人!”
骇人的尖吼回**在破败都市的上空,以由高到低的顺序,那些仅剩的、还算完好的玻璃们随着嚎叫一面又一面破碎,如婚礼中庆祝的礼炮花。
一切都要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