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面孔的中线为分野,他们左右脸逐渐撕开——连接处并非血与肉,而是机械的零件、线路、管线,像是黏连的丝丝麦芽糖。
一面是低眉的菩萨,一面是怒目的金刚,两副面具交相呼应。
披帛从二妮的身体里彻底抽出,像是蟒蛇似地缠住了方白鹿的手臂。
它没有在方白鹿身上开洞,而是凑到了他的脸前。
“哈。”
方白鹿与跟披帛“四目相对”:他能看到手机在那透明材质中留下的凿痕。虽然速率不足、无法斩断,但那绝非对它毫无伤害。
有一块灰黑的缺口,周围密布细细的裂纹:方白鹿发现,那里再无“1”和“0”的滚动;只要在用手机劈上几次……
可披帛缠上自己的身躯后,他就无法继续出剑了——除非将披帛与自己一起切断,来个同归于尽。
“……你怕了?”
方白鹿冲着这怪异的东西咧起嘴。
这发光的飘带大可以绞碎自己的手臂,但它不敢。
看起来,它也不想与方白鹿一同涅槃,走向寂灭。
咔哒!
披帛正在变形:四四方方的缎带不住裂解、重构,直到化作印满万字符的神经管线接头——
“皈依吧!皈依吧!”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一面面屏幕投出的光影打在药铺的血海中:
这锐利的文字,正是朝方白鹿发出的咆哮。
方白鹿看懂了。无论这条披帛究竟是什么东西,此时都在动着连通灵窍,渡化自己的念头。
“想我信佛啊,很敬业。但是很尴尬吧?我没有灵窍。”
他盯着披帛昂起的神经接头,用完好的左手敲了敲后颈。
“但是我也可以陪你玩玩。别后悔啊,哈?”
方白鹿抽出墨家子弟嵌槽中的神经电极片,贴住自己的太阳穴——他的脸侧都是喷溅到的、已发干成痂的血液;因此不得不先将它们一块块抠去。
披帛绕着他的脑袋转动,似乎在审视着。
“你知道我是什么吗?呵呵。”
方白鹿举起平板电脑,抽出其中的神经管线、递到披帛跟前:
“来吧,联机斗斗法、打打机锋;看谁渡谁过苦海。”
这算是今晚到现在,方白鹿笑得最欢畅的一次了。
……
……
下沉,在信息之海中下沉。
……
滚烫又冰凉的温度包裹着方白鹿,周围是沸腾同时冰结着的电子羊水。
这次,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那一股股数据滚动着洋流,在目力的远处有着金红色染出的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