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那场大雪过后,虽然气候愈发冷冽,但已经有十来天不曾下雪。朔州城大街小巷的积雪也都清扫干净。自云、蔚二州割让给塔靼之后,河东十八州不但变成了十六州,而且朔州也成为了帝国北方最前线。朔州也曾一度进行武备,提防塔靼得寸进尺。所以不但在朔州北部边境一字排开修建了十几处军堡,也在朔州城部署了重兵。形势最严峻的时候,四千马军和一万步军驻守在朔州城内,再加上朔州城原本近千名城卫,那也是有一万五千兵马严阵以待。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塔靼也并无南下的迹象,城中兵马也开始陆续调离。如今尚有近三千马步军镇守朔州城。除了两千隶属于马存坷麾下的河东步军,魏氏三大营之一的夜鸦营也有八百骑兵留守于此。两支兵马分别在朔州城东西两边驻营,并不负责城池守卫。朔州城的守卫,由直接隶属于本州刺史的一千城卫负责看守。这几年朔州也算是太平,朔州刺史韩煦的日子也过得逍遥。但数日前从山阴送来的消息,打破了他悠闲的日子。马靖良的惨死,韩煦并不觉得有多伤感,但死在朔州地盘上,那就让他头疼。不管马靖良是被谁所杀,如果不能给马氏一个交代,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难过。他知道步军总管马存坷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马靖良一直受马存坷宠爱器重,如此人物就这般死在山阴,马存坷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处理不好,自己这个刺史的位置搞不好便要坐到头。他第一时间派出了亲信韦康安前往了解具体情况,这几日早上一睁眼,第一个询问的便是韦康安可曾回来复命。从山阴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到朔州城,也也就一天多的时间,往返三日时间绰绰有余。即使在那边调查情况耽搁一天,韦康安离开四天后,就算不能亲自回来复命,也应该派人回来禀明情况。但已经过去七天,韦康安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他其实并不在意马靖良到底是怎么死的,主要想知道马氏的态度。毫无疑问,太原那边接到消息之后,马氏肯定也是立刻向山阴派了人,按照时间估算,马氏的人现在肯定也已经抵达山阴,所以马氏到底是怎样的态度,韩煦自然是关心无比。起来洗漱过后,面对一桌子丰盛的早餐,韩煦却没有任何食欲。忽听到门外出现一道人影,他扭头看过去,不等那人行礼,已经问道:“子明,康安可有派人回来?”那人一身官袍,进屋之后,躬身道:“大人,暂时还没有。”“他到底搞什么鬼?”韩煦皱起眉头,“他素来做事谨慎,此番怎地如此疏忽。”来人却正是他麾下的别驾蔡子明。蔡子明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大人,太原那边来人了。”“啊?”韩煦一怔,但立马起身,开始整理衣冠,问道:“是大总管派人来了?我还以为直接去了山阴。这都过了多日,比我想的要慢多了。”河东有两位大总管,但韩煦口中自然是指步军大总管马存坷。蔡子明却摇摇头,“大人,不是大总管派来的人。是节度使麾下的何元庆!”韩煦身体一震,吃惊道:“何元庆?他怎么会离开太原。”意识到什么,急忙问道:“赵赵朴来了?”他当然知道,何元庆是黑枪军统领,乃是赵朴麾下头号猛将。黑枪军是节度使赵朴的近卫军,由赵朴心腹勇将何元庆统领。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赵朴,但凡赵朴出现在哪里,何元庆也必然在身边。眼下何元庆突然出现在朔州城,也就代表赵朴亲自前来。“没有。”蔡子明还是摇头,“赵朴没来,但那个侏儒来了!”韩煦眉头立刻锁起。不用蔡子明说名字,仅仅“侏儒”二字,韩煦便已经知道那人的来头。魏氏五兽,侏儒黑鸦,也正是魏氏三大营之一夜鸦营的军使。“他怎么来了?”蔡子明也是一脸凝重,“大人,他们已经在前堂等候。卑职看到,他们带了不少兵马过来。”“是不是要去山阴剿匪,途经此地?”韩煦似乎是在向蔡子明询问,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但他只是微一沉吟,便不多说,快步向前堂去。到了前堂,果然见到有几人在堂中等候。一名黑脸武将身板挺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在他身后,两名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的军士左右而立,枪身涂有黑漆,通体乌黑,正是黑枪军特有的标志。不远处,一名身材矮小却披着黑色甲胄的侏儒正观摩堂内摆放的瓷器。“何统领!”韩煦一进门,便是一脸笑容,竟然率先拱手道:“久等久等!”他说话间,却是看向那名侏儒将。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侏儒将也不回头,正细细观摩一尊瓷壶上的仕女图。黑脸武将站起身,拱手道:“韩刺史!”“仇军使!”韩煦向侏儒将那边一拱手,也不敢失了礼数。他是早有耳闻,黑鸦仇元宗睚眦必报,莫说对他失礼,即使是看他的眼神有一丝不对劲,也定然是下场凄惨。传闻他还没有发迹的时候,有人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他身后,暗示他身材矮小。他直接用一把刀将那人拦腰斩断,然后将脑袋砍下,令人缝在下半截子身上,以此显示那人没了半截身子,比他还要矮。他喜怒无常,性情阴郁,而且非常不合群。即使是魏氏众将,也尽量不与他接触,保持距离。此人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魏如松敬畏有加。黑鸦仇元宗这才回过头,嘿嘿一笑,道:“咱们走吧!”“走?”韩煦诧异道:“去哪里?”仇元宗却根本不理会,大步向门外走去。他个子很矮,但一身黑甲十分契身,腰间左右各配一刀。两把刀都是弯刀,酷似草原骑兵的马刀,但却小很多,似乎是为了故意配上他的体型。从何元庆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个头甚至不到何元庆胸口。“韩刺史,请!”何元庆倒没有仇元宗那般狂傲,不过身板挺直,只是抬手。韩煦一脸狐疑,问道:“何统领,咱们是要去山阴?”“你是蔡别驾?”何元庆也不回话,看向一旁的别驾蔡子明,已经放下手,按住腰间佩刀:“蔡别驾,你也一起吧!”韩煦与蔡子明对视一眼,都是疑惑,但却隐隐觉得情况不对劲。韩煦犹豫一下,才道:“何统领,请稍等片刻。如果是去山阴,本官还要召集下面的官员交代几句。州里事务繁多,也不是说走就能走。”不等何元庆说话,已经向蔡子明吩咐道:“蔡别驾,你就不用去了,留下来处理公务。”“不去山阴。”何元庆道:“也不会耽搁韩大人太长时间,最多两个时辰,所有事情都能解决。”韩煦还要多问,何元庆这次却没有好脸色,皱眉道:“韩大人,请!”韩煦虽然是朔州刺史,品级上比何元庆只高不低,但对方是节度使手下心腹,也不敢得罪,犹豫一下,终是抬步出门。蔡子明见状,也是紧跟其后。出了刺史府,便见到刺史府外早就有大队兵马,除了黑枪军,亦有夜鸦营骑兵,前后两队,少说也有三四百之众,都是装备兵器,每名军士都是牵着自己的战马,鸦雀无声,静静等待。黑枪军在前,夜鸦骑兵在后,两队中间,停着一辆马车。仇元宗已经很灵巧地上了战马。他个头实在太矮,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显得异常违和,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扫过来,却是让人心中打寒颤。更让人吃惊的是,仇元宗身后的两名骑兵各自在马上牵着一条长长的锁链,各锁着一头体型极大浑身黑毛的猎狗。韩煦见多识广,一眼也认出,那是极为凶恶的黑獒。黑獒吐着舌头,牙齿锋利,两耳垂落,宛若从地狱而来的怪兽。“两位坐马车吧!”何元庆再次抬手。韩煦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什么药。河东三大巨头,赵朴有黑枪军,魏氏有马军,马氏有步卒,但互相制衡,除了战时,三支兵马几乎不可能凑在一起。素来不离赵朴左右的何元庆亲自领兵来到朔州,仇元宗竟也一同前来,而且两队兵马合成一支,这怎么看都不简单。韩煦心中狐疑,却也只能登上马车,与蔡子明先后进了车厢。他刚进车厢,不由一怔。车厢之内,竟然早有人在其中。随即他脸上显出惊怒之色,盯住其中一人,冷声道:“你怎会在此?”蔡子明跟在他身后进了车厢内,看到那人,也是大惊失色。:()绝色生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