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励笑完的第一句话,不是象从前那样,生气,倾诉,而是诚挚无比,“谢谢哥,谢谢嫂子,谢谢小恒……”
文娟楞半晌,“阿励啊,到底啥事儿?你别吓人行不?”
这回,凌励没有抱怨,也不再愤怒,“没什么,可能,我和方楠的时间到了……”
上次,因为发现方楠私自打掉孩子的事情,凌励想过,离吧,这日子没法过了,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在一起多年的夫妻,怎么能说分就分呢?再说,方楠也道歉了,知道错了,总不能不依不饶,男人嘛,大度点。可现在看,不是那么回事儿。那次闹过之后,凌励偶尔一闪神,也会寻思,如果真离了,他们现在会怎样?那么现在,如果这个时间来到,会怎样?
转身必须比眼泪更早
带着儿子罗冬站在曾经的自家楼下,简明打醒精神,用笑容武装自己。自离婚后搬离这个家已经两年了,她仍然很难做到全无芥蒂。按下602的按键,对讲机传出客气疏离声音,“你好,哪位?”
还能有谁呢?不是刚刚电话里讲过送冬冬回来吗?可简明不能这么说,甚至不能不耐烦,保持住温和语气,“苏曼,我是简明,送冬冬。”
“哦……”啪嗒,门开了。
简明和冬冬上楼,交代,“见到曼姨要有礼貌,有招呼哦。对了,曼姨带你去苏爷爷家里,你有没有不听话?”
冬冬闷闷的,“在苏爷爷家我很乖,我只是讨厌曼姨……”
简明叹气,这可真愁人啊。和前夫罗世哲离婚后,冬冬一直与继母苏曼相处恶劣,前小姑子世华告诉简明,“苏曼常常在冬冬面前数落你多么没礼貌和教养,冬冬为了维护你,与她争执,最后闹得家里象被核爆过,不可收拾。我哥也不好受……”简明可以不在乎罗世哲的感受,却不可以不在乎冬冬,她希望自己和冬冬都能尽力做到合乎苏曼的标准。诸佛明鉴,天晓得在一个曾经令自己夫离子散的女人面前低声下气是多艰难的事情。可如果不放低姿态,惹到苏曼,简明怕她以十倍百倍还诸于孩子。此中煎熬,谁人可道?
每次接送罗冬,罗世哲基本不在,接待简明的总是苏曼,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说几句客套话,一派祥和的表象下,是心理上从无休止的对抗与较劲。
坐在收拾的如样板间般唯美的客厅里,桌上摆着价值好几千rb的全套骨瓷咖啡具,家佣在旁伺候点心,她们一边品着咖啡,一边闲聊。不,简明觉得对她来说,这比较象受训。或者苏曼是在显示她拥有对罗家父子绝对的控制权,每每审查似的,“都带冬冬去哪玩儿了?晚饭吃的什么?”
今天简明和冬冬的遭遇并不算快乐,俱兴致寥寥,简单作答,“吃的面条。”
苏曼像是台挑刺儿永动机,“又是面条,碳水化合物嘛,吃那么多,会胖的。就不能给孩子点蔬菜牛肉?”又见冬冬手里没个礼物啥的,还在挑,“也不给孩子买件新衣裳……”
任她挑剔,简明没心情与之周旋。
简明无话,苏曼却不依不饶,“你啊,饮食上注意点,不要带冬冬去吃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垃圾食品,那玩意儿哪是人吃的。还有,蛋糕啊,巧克力啊,别总往他肚子里装,这要吃成个胖小子,以后谁要啊……”
来了,又来了,简明心里叹气,嘴上应付,“好的,我会注意。”
既然提到蛋糕这个词汇,必定就会问起简明的工作,本来,说起这些非人食物不就为这一桩?!苏曼优雅地抿口咖啡,“你还在那家西饼连锁店干呢?”
简明点点头,连应都懒得应。
“总在那儿干也没什么前途。”
简明克制,“你知道我胸无大志。”
“可为人父母,总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苏曼瞥眼冬冬,“不然这孩子以后有什么用?能干什么啊?”
冬冬垂头,沉默,持续沉默。在苏曼面前,似乎这个孩子除了沉默,再无事可做。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简明终究熬不住,“孩子不是拿来用的。”放下咖啡杯,直视苏曼,她的表情和目光就是在说,不比你,你的概念里,什么都必须要有用,而且必须能被你用。
苏曼不辩不怒,淡淡挑眉,“简明,论口舌之利,谁都比不过你。”
简明败下阵来,避开她的目光,她知道这不是赞美,这是讽刺,是奚落,是提醒,提醒她不要忘记,她用八十万,卖掉她的婚姻家庭……再无言语。
两年前,是在这间客厅,那会儿的装修没这么豪华气派,苏曼找上女主人简明,“不要再让世哲为难,你知道他心软,念旧情,优柔寡断。有什么,你冲我来,开个条件吧,说,你要怎样才离婚?!”
简明的条件,“我不要离婚,你办得到吗?”
“除这个。”苏曼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水,又嫌恶地皱着眉头放下,好像端起来的是杯垃圾一样。也是那种嫌恶的语气,“简明,有点自尊好不好?世哲已经不爱你了,你用婚姻绑着他做什么?”她还加个注解,“女人不好这么活的。”
简明针锋相对,也是嫌恶冷淡的语气,“我只面对有自尊的人才和她谈自尊。”本来嘛,招惹有妇之夫,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女人好这么活吗?这样才显得比较有自尊吗?见苏曼意欲发作,简明不给她机会,开条件,“一百万。”
苏曼有备而来,“一百万包括罗冬的抚养权,八十万的话,你仍有机会再争取罗冬的抚养权。”
简明知道苏曼不是在乎那二十万,她是不想她太如意,但她也知道苏曼更想速战速决。附加条件,“罗世哲与你婚前的财产,无论现金还是房子,都是罗冬的,你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