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着谁了,谁也没碍着,这不过是那七弟巧言令色所使的把戏而已!
这普天下,“或许”能劝得动皇帝去相国寺祈福的,宫里是那祸水昭贵妃,宫外头便是那佞臣范离!
范夔不理睬五少奶奶,起身走到大老爷面前,越过大老爷的肩膀往后看一看,门外空无一人。
“大伯父,七弟怎么不曾来?”
大老爷逮着机会便要训人,这时对着范夔,从鼻子里狠狠出口气:
“你比小七多在军营摸爬滚打了七八年,竟全是糊涂过日子了,如今既不如小七出息,也没他懂事,怎么家来就大喇喇地等着吃席,也不提将士伤亡的事?这事传了出去,御史台可不是要奏章满天飞了!你还知道问小七?小七把事情知会了我,自己回院子去了呗!”
范夔到底也快而立之年了,身上又领了从四品的官职,此时当众受了大老爷一训,如何下得来台。
更不用说,还是范夔最忌讳的,和范离作比较。
五少奶奶知道不好,连忙捧着肚子到了范夔后头,小心地清清嗓子:“相公,我肚子发紧。”
她这话倒有一半是真的,如今肚子渐大,时时有紧绷之感,倒也不全是编出来哄人的了。
范夫人眼见着儿子又出一回头,心里不知多惬意,这时对着五少奶奶,又发自内心地关怀起来:“禾意肚子大了,确实劳累不得。”她说着,对大夫人淡淡一笑:“大伯说这席摆不得,我也不敢再领受,这便领着夔儿和他媳妇回去了。”
五少奶奶再怎么心疼份子钱,也不敢和皇帝唱反调,遗憾地看一眼桌上的山珍海味,且行且回头地靠着穗儿走了出去。
秦芬已好生生坐在房里,打发人抬水给范离洗澡。
范离自来没有丫鬟服侍,这时都不肯和奴婢们同处一室,等婆子们放下水,丫鬟们也放下干净衣裳了,便开始挥手赶人:“好了,你们都下去,我自个儿来就成。”
秦芬嫌弃范离身上味道古怪,也不愿留在房里,才要扶着桃香的手出去,却听见范离咳一声:“娘子,请在屏风外头候我一候,倘若要递个东西,还得请你帮忙的。”
听了这话,桃香飞快地放开秦芬的手,又飞快地道一声“奴婢告退”,飞身出了屋子大门,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秦芬愣怔地站在原地,啼笑皆非。
她侧耳听着,桃香这丫头,仿佛还把门口的小丫头们全赶走了。
这个鬼丫头,谁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直肠子来着?
范离眼尖耳利,听见外头无人,便肆无忌惮起来:“娘子,快来给我搓一搓澡。”
秦芬再如何也是个爱干净的,加之这许多年得杨氏宠爱,万万做不出那低声下气服侍人的模样,这时才不管范离心里是失火还是闹洪,走到屏风后头,从盆里舀起一舀子水,随手往范离肩膀上一浇:“行了,我已替你冲过了,你自个儿再好好洗洗。”
范离知道自个儿身上腌臜,也并不是当真要秦芬来服侍伺候,不过是随口撒个娇,见秦芬不肯,他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拿着布巾自己搓澡,拣了打仗时有趣的话来说。
秦芬不曾出过远门,这时不由得被范离口中的故事所打动,原要走的,这却挪不动步子了,一下子坐在屏风后的小杌子上:“你多说些。”
范离忽地站起身来:“先别说了,换一桶水来,我再洗洗。”
秦芬不意这人竟作如此举动,顿时惊得“呀”一声捂住眼睛,飞快地逃了出去。
范离倒当真不是有意的,在军营里,哪有什么沐浴的机会,好容易遇着条河了,趁日头好,几百个精壮的小伙子齐刷刷跳进河里去洗澡,慢了些便要被冻得生病,谁还有功夫讲什么体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换过一桶水,秦芬便磨磨蹭蹭不肯进屋,范离连忙把洗澡不易的事情说了,秦芬这才挨进来:“你不许再……那样了。”
范离洗过,又叫换了一遍水。
桃香在外头老老实实守着门,心里却直嘀咕,这姑爷,怎么净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他是个七仙女么,老是要洗澡,便是个七仙女,也该洗完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