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人还不算拙到家,见秦芬不曾自报家门,知道这位少奶奶身份金贵不愿显迹,便只含混叫个“主子”。
“既是如此,那几位奶奶所拿的布料,究竟是不是咱们铺子上的?”
掌柜的自个儿不会说,可是被问话了,答得却还算清楚:“回主子的话,这几位奶奶拿的布料虽也在咱们的铺子有售,可绝不是咱们铺子上的,咱们铺子每一匹布料我都认得,那匹料子,绝不是咱们卖出的。”
“怎么可能?这遍金陵城里,除了你们铺子能买着这暗花云锦,还有什么地方能买到?”
掌柜的上前接过那匹云锦,一看一抚,便坚决地摇了头:“这匹料子和我们铺子里所售的,的确是一样的工艺、一样的成色,外行人看了,的确分辨不出,可是我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我们店里的货物!”
“怎么可能?”领头的那媳妇,已有些慌了,她拿到布料的时候,卫妈妈分明说肯定是一样啊!
若是这掌柜的发愣拉她去告官,她是少不了一个诬陷的罪名,虽然不至于坐牢,可是赔钱、挨板子只怕少不了,那卫老婆子和大夫人那假菩萨,还能替她受罪不成?
其余三个见领头的发怯,也都有些慌了,一时间,竟没人与掌柜的争论了。
围观的百姓们素来知道这万紫千红庄的掌柜是个老实头,这时见了争执双方的模样,有些人已信了掌柜:
“既然人家掌柜的说不是,大约当真不是。”
“可别是家里下人吞了银子,以次充好,这几位奶奶误会了人家掌柜的。”
郑管事眼瞧着场面逐渐平息,知道自己是没有用武之地了,然而锦上添花他还是会的,这时连忙把话递给了掌柜的:“这几位奶奶瞧着不服气呢,掌柜的,你有什么缘故,快说给我们听听吧!”
掌柜知道说那许多旁人也不懂,看着那云锦苦思冥想片刻,忽地有了主意,举起那匹云锦道:“众位请看,这云锦是何颜色?”
“大红色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锦这料子,寸锦寸金,小店也只一年半前进过一回,大伙想想,一年半前,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先帝才龙驭宾天不久的日子呗!
这话出来,郑管事立刻接上话:“是了,那时候先帝的孝期才过,大伙儿为表哀思,少穿亮色衣裳,这大红色云锦,又卖给谁去?”
郑管事频频出言相助,由不得秦芬不多看两眼。
有贵极有眼色,见秦芬对郑管事转了两次头,立刻凑近些说破来历:“这是柯少爷身边最得用的管事,方才跟着去太白醉谈生意的。”
柯源上赶着送好,秦芬自然不会往外推,这时见百姓们渐渐开始对着那四个媳妇指手画脚,她道事情已经平息了,便对着那郑管事微微颔首,又命有贵在这里盯着,自己带着南音,进了马车。
南音轻手轻脚地替秦芬理好衣裳,待马车动了,才轻轻问一声:“少奶奶,这家铺子,你不巡了吗?”
“我不是已经巡过了么?”
掌柜的性子软弱,然而干活踏实,店铺的生意也经营得井井有条,秦芬还有什么可查的。
今儿两家铺子,头一家,掌柜的有些墨守成规,第二家,掌柜的欠些机变,这都不是大毛病,回去对范夫人说一声,改一改就是了。
南音看主子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不追问,沉默片刻,忍不住说两句家常:“今儿看玉锁跟着那三姑爷出来,竟不知该替她高兴,还是该替三姑娘叹气。”
秦芬知道南音是个谨慎的性子,绝不会无缘无故说旁人闲话,看一看小丫头那蹙成一团的细眉毛,笑着追问一句:“怎么了?我们南音什么时候也这样多感慨了?”
南音到底还不是心机深沉之辈,转话题转得颇为生硬:“我听说,三姑娘如今在柯家,颇有失宠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