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没想的那些问题,这时不停地在秦芬脑子里浮现,待到了上房也没停住。
还是平哥儿的叫嚷声打断了秦芬的思绪:“五姐今天真是太好看了!”
他一边笑一边拍手,安哥儿站在边上却愣住了。
“这是五姐还是六姐呀?”
这句话出来,屋里人都笑了。
徐姨娘也穿了身浅紫对襟长褙,梳了个老气横秋的圆髻,恭敬站在边上,这时听见儿子说傻话,先怕女儿不高兴,再接着又怕主母不高兴,连忙去看上头。
杨氏虽端方,却没那许多古怪规矩,这时笑嘻嘻地点一点庶子:“我们安哥儿如今是大孩子了,能瞧出五姐妆扮不一样了。”
秦芬先还紧张的,听见这一句,又想起旁的事来。
安哥儿都能瞧出她的妆扮与平时不同,那个粗心大意的人,能不能瞧出来?
尚未说笑几句,外头老远就听见一阵热闹,钱夫人笑一笑:“是新郎官来迎亲啦!”
秦恒对着平哥儿一招手,说要带他去拦门,安哥儿也跳着要去,却被秦恒给撂在了屋里:“你跟着你五姐夫学武的了,定要给他行方便,才不带着你!”
安哥儿听了这句也不生气,扮个鬼脸往秦芬身上一靠:“我陪着姐姐。”
瞧见秦家的儿女们和睦,钱夫人自然有一番好话说给杨氏听。
又是赞杨氏这主母会教养,又是赞秦家儿女有福气,巧舌如簧地说了许久,忽地看见秦览半垂着眼睛坐在边上,钱夫人连忙带一句:“都是秦家的风水旺呀,这才养得姑娘和少爷们如金如玉。”
这如金如玉的话,从前依稀有人赞过的,那时还是赞秦家,如今,只怕是说给杨家和宫里听的了。
秦览抬起脸来扯一扯嘴角,笑意却未到眼底。
那位张御医说红珠是血瘀之症,开了一副破淤的方子,妻子不想再留红珠的性命,特地叫张妈妈去下了足足的红花,想叫红珠血崩而死。
他气恼红珠那贱人欺骗自己,不光没怪妻子重手,犹怕红珠死不干净,又从何鱼儿那里要了一剂鹤顶红。
双管齐下,红珠自然是非死不可。
然而,隔天却听见信儿来报,言道,给红珠收尸的两个粗使婆子,不住地念叨什么一尸两命。
秦览那时才忽然明白过来,红珠那丫头,只怕是真的有孕了。
他不敢记恨宫中的贵妃,便把这事情全记在了妻子头上。
若不是这妇人姓杨,那个张御医怎么可能诊出那样的脉象?
红珠虽是个婢妾,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腹中胎儿更是实实在在的秦家骨肉,这妇人怎么那样心狠,一下子除去了两条性命!她已是这府里毫无争议的正室嫡妻了,为什么还要计较别的女人和孩子?
秦览今日,原是想称病不来上房坐着受礼的,杨氏也不多费唇舌,只撂下一句“老爷自家和五姑爷说话去”,秦览听见范离的名字便觉得背脊发凉,一语不敢多发,一大早又好生生到了杨氏屋里。
这时钱夫人说了两句好话,秦览勉强作个笑模样,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杨氏大约猜着,丈夫或许是知道了红珠确实有孕的事情,许多阴差阳错才导致红珠身亡,胎儿自然也随着湮灭,这不能算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可是这事,杨氏却没法开口辩白。
秦览没法再有后的事,杨氏是决不能说的,张御医的事,杨氏也不好开口解释。
总不好对丈夫说,老爷,您没法有后了,红珠那贱婢,给你戴了高高的绿帽子呢。
亦不好说,老爷,那位张御医不是我收买的,只怕他是通晓宫中的意思,顺着我的心意行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