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有意给方家看脸色,也不拦着秦珮操持,秦贞娘也安坐着任由丫头们忙,待听见秦珮唤方夫人母亲,不由得在心中讽刺一笑。
自家娘亲,便是不愿把庶出的弟弟妹妹们夺了来做孩子,一向没有逼着他们改口,这方夫人却叫六妹唤她“母亲”,也不知应得心虚不心虚。
方夫人见了杨氏,好比老鼠见了猫,哪敢出一口大气的,这时且喜秦珮朝她搭个话,连声应了下来:“我的儿,你别忙了,再把身子给累坏了!”
杨氏听见方夫人自己说到这一句上,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这方夫人终究不是坏透顶,只不过是个迂人罢了。
既方夫人不是真坏,杨氏便也添上几分笑容:“六丫头的身子,究竟怎么了?”
方夫人知道亲家是个精明人,这时都赶到门上了,自然也瞒不住,她自家不好意思说,便睇一眼秦珮。
秦珮过门,一向把方夫人捧得高,否则也不能得了方夫人的心,帮着打压那个秋蕴。
这时见婆婆递个眼色,秦珮轻轻垂下眼睛去,淡淡一笑,才要推搪,却听见四姐嗔了一句:“六丫头不许抢着说话,长辈们在这里说话,可没你插嘴的份。”
眼见着儿媳妇不曾知趣地抢着替婆婆说话,方夫人已是不喜,这时见秦贞娘又说出这么一句,她更是不悦,嘴上不说,心里却骂一句没教养。
可是秦贞娘却不是方夫人敢招惹的,她用力呼吸几下,挤个笑出来:“三媳妇有了身子,偏生累着了,便有些不稳当,所以……就歇着了。”
这话还是不尽不实,秦珮有了身子,是方家这一辈里第一个嫡出的孩子,怎么会不受重视。
杨氏再好性,也不受这一句敷衍,又追问:“珮丫头是不是硬出头要强了,所以才累着了自己身子?”
方夫人连忙摇手:“哪里哪里,三媳妇一向乖巧得很,哪里要强了!是……是秋蕴那丫头……”
话已起了头,后边也好出口了,方夫人叹口气,把实话说了出来:“也不知怎么了,秋蕴自从有孕以后一直身子不好,前几日三媳妇传了大夫进府把脉,那个秋蕴又说肚子痛,三媳妇原说把完脉了就叫大夫过去,可是秋蕴身边的小丫头说秋蕴见红了,求着老三把大夫先差了过去……三媳妇心里一急,这不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到这一步,后头的也不必说了。
杨氏不过是扯起嘴角讽刺一笑,秦贞娘却气得脸都红了,秦珮听了这些,眼圈儿发酸,若不是要强,只怕就要淌眼泪了。
人活一世,争的就是那一口气,秋蕴是先有孕的,秦珮无法,捏着鼻子喝了这碗苦黄连,妻妾两个如今都是有孕,那方绥却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谁能受得了?
方夫人见亲家的母女两个都是恼火的样子,连忙又替庶子开脱几句:“说来也怪,如今秋蕴都出了三个月了,胎相该稳了才是,还是这么不安生,就是我也没见过,难怪老三发急。幸好,如今三媳妇的胎是保住了,这也万幸了,只要好好将养身子就是。”
杨氏听了后头几句,终究忍不下心里的气,轻轻笑一声:“女婿是个毛头小子不懂事,怎么亲家也不晓事?这样大的事,出了已是没办法,可是怎么也没人来和我说一声,还是六丫头自己递信回家。”
便是秦珮自己回家送信,才招了方夫人的忌讳。
她这人虽无本事,却要面子,眼见着秦珮过门后事事都是顺着自己的,还当这是个软柿子,如今出了点小事就回娘家告状,又哪里是个贤惠的模样?
杨氏问了一句,见方夫人无话可答,脸上还颇有不服,知道这人既愚且笨,说理是说不通的,便干脆来硬的:
“三公主的百日宴就在眼前,到时候贵妃娘娘若要召见,六丫头难道还躺在家里不出门?”
提起昭贵妃,方夫人连人都唬矮了三寸,话也肯开口说了:“自然不能,三媳妇该好好保养身子,到时候进宫拜见贵妃,也是她的荣耀。”
今日杨氏把架子摆得极大,方夫人先还有些不痛快,这时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想起宫中那位圣眷优容的昭贵妃,再想一想那位风头正健的杨大人,不由得悔恨,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为了方家面子得罪这位秦夫人。
自家嫡庶几个儿子,一个有出息的也无,只怕以后家里的前程还系在秦家,她怎么偏生就光记得面子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