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贞娘穿了身湖绿色交领长袄,显得端庄严肃,秦芬倒穿了身红色袄子,头上又戴了支大金钗,两个人好像掉了个个儿。
杨氏知道这是两个孩子的一点少女心思,女儿是为了自矜身份,而五丫头则是为了给女儿撑场面,五丫头发髻上那支大钗,且还是女儿的呢。
此时她也不揭破孩子的心事,只道:“今日你们换了装束,倒也挺好看的,只是首饰不大相配。”
姐妹俩听了,便要动手换过首饰,杨氏却摆摆手,命红菱往妆台上取了一绿一紫两对耳坠子,分别替两个女孩换过。
秦芬这便知道了,杨氏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其实也对姜家憋着一股气。
说起来,姜启文虽然对秦贞娘一往情深,姜家对秦家,却一向是平平淡淡。
自从姜夫人领着官媒人上门,也不曾遇见什么大节,两家便没有走礼的事情,秦家送了一筐简州运来的蜜桔,姜家也回一篮点心,除开这次交际,姜家竟不曾主动送过东西。
秦家的官位虽不算高,架不住杨氏有个出息的侄女,如今莫说是姜鹤夫妇这样的白身,便是公侯夫人在杨氏面前,说话也多些和气。
杨氏看女婿的面子不和姜家计较,却也不是个泥人性子,自然是有气的。
秦芬见衣裳和首饰讨着了杨氏的好,便知道今日该如何行事了,她如今也懂得些人情世故,知道今日摆开架势并不只是为了讨这嫡母的欢心,也是为了自己家里的面子。
这世上既有姜启文那样慧眼识珠、情深义重的人,也有他父母那样趋利避害的寻常人。
在姜鹤夫妇眼里,自己家的不幸全是因为和祁王扯上关系,被迫退了婚事,这已是极大的屈辱,而秦贞娘竟然曾被那位容太妃相中,也仿佛与祁王有了一丝丝干系,他们自然不会喜欢秦贞娘。
虽然后头皇帝开口赐婚,又因为儿子苦求,他们还是循常理请官媒人向秦家提了亲,却不代表他们会发自内心地喜欢秦贞娘。
今日赴宴,虽然去的是姜阁老那个姜家,难免要面对姜家在京的一干堂亲、表亲,此时若不把秦家和秦贞娘的面子撑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毕竟秦贞娘是个端方有礼的好姑娘,她又不曾做错什么事,为什么秦家要低声下气?
秦芬明着比秦贞娘小,实际上却把这姑娘当成看着长大的妹妹,此时为秦贞娘撑场面,她是唯恐不够张扬的。
这日到了姜家,除开新进京的吏部尚书杨时是主角,秦家这一门姻亲也受得不少关注,秦芬暂且把宽厚放在一边,谨记杨氏说的“骄矜”二字,行动间都带几分自持。
不过片刻,秦芬便暗自庆幸,今日其他作客的人都是笑脸迎人,架不住姜家姑娘脾气大,宾主之间才说了十来句话,姜姑娘已给了两个软钉子了,也幸亏姐妹两个架子摆得大,姜姑娘还没敢明着给脸色。
姜家这一辈的儿子多,女儿只三个,前头两位姜姑娘早嫁了出去,如今姜家府里,堂的嫡的全都算上,统共只这么一位姜姑娘,便是姜启文的胞妹了,她是一根独苗,自然受宠。
她原先是好端端的官家千金,后头家里遭逢大变,到如今不过是个平民之女,虽然哥哥在朝做一小官,可是将来飞黄腾达了也不能给她请封诰命,反倒要便宜秦贞娘这外人,她自然看秦家姐妹两个不顺眼。
幸好今日出门,姐妹两个带着骄矜,旁人想一想秦家的姻亲和宫中那位娘娘,倒也不敢附和姜姑娘去给秦家姐妹脸色看。
于是乎,姐妹俩虽然受了姜家姑娘几个冷眼、几句讥讽,却也平平顺顺过到了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