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如今的六位大臣,都是先帝时候提拔的老臣,就连最年轻的姜阁老,也已经五十有四,实在不算年轻了。
皇帝正值壮年,对边境交战用兵、改革吏治民生,都是大刀阔斧的作风,然而有什么办法往内阁一提,老大人们先摇起头来,皇帝就是再有主意,也不能和这几位股肱之臣对着干。
毕竟,下头的州县父母官,有一半是内阁的门生,府台以上的官,又有一半是内阁的故旧,内阁这里不赞同,圣旨就是发下去了也没人好好办差。
这么着,杨舅老爷才四十多岁,已被皇帝给列进了内阁大臣的人选中。
自然了,杨舅老爷也不能一口气就从南直隶总督迈进内阁,得先在京里历练个一二年,等到时候“办差得力”,自然水到渠成。
秦贞娘虽然与舅家相熟,却也数年未见了,依稀记得舅舅家的小孙子比两个弟弟大些,小孙女也七八岁了,便出主意送些孩子的玩物和金手镯等。
秦芬点头在纸上记下一笔,还不忘把两个弟弟提一嘴:“男孩子们喜欢的东西,我们不懂,不如叫平哥儿他们去想,到时候叫小子出门买了,只说是两个孩子送的礼,杨家的姐儿,便由我们送几件新鲜首饰。”
她忽地想起一事,顺口问了:“既是舅老爷进京,那杨家的大侄子,是不是也要进宫伴读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贞娘摇摇头:“沛哥儿比纪王大了好几岁呢,早开蒙读书了,不是合适的伴读人选。”她看着账册,细长的手指一行一行指过去,头也不抬地说一句,“便是年龄适合,舅舅舅母也不会让他进宫的。”
虽然秦贞娘没说缘故,可是秦芬却对那素未谋面的舅老爷舅太太肃然起敬。
照着身份,杨家是最受皇帝看重的外戚,若是想保住一家的荣华富贵,跳一跳就能够着那伴读的身份了,可是听秦贞娘的话音,杨舅老爷夫妇却是不曾动过心思。
除开年龄不相合,只怕还有一份自傲和清醒在里头,哪怕靠着裙带爬上去了,也必不长久,杨家的子孙,不必也不能靠裙带出息。
只有这样的理智和自持,才能教出昭贵妃那样滴水不漏的性子。
秦芬想一想,觉得杨家舅老爷只怕是没什么缺的,杨家的家底厚,那位舅太太能指点杨氏,自然也是个精明强干的,他们要什么没有,哪用得着旁人送,干脆把金陵这里的新奇东西送些去。
于是便与秦贞娘商议:“舅老爷进京,估摸着是十月里了,外头有冬酿酒了,给买上几坛送去,再买些鸭油烧饼、风鹅、风鸭等物送去,到时候摆席用得着。”
秦贞娘立刻明白了秦芬的意思,点头称是:“你这法子不错,舅舅舅母才进京来,还不知这里风俗,说不得厨子做出来的菜还是苏州风味,那甜滋滋的红汤面,只怕金陵这里人吃了要说怪,是该送些金陵土产去。”
提了这几句,送往杨家的礼,走的便是实惠家常的路子,不光有吃喝,连如今京里时兴的妆花缎子和云锦也选了数匹,林林总总列了老长一张单子。
说是叫两个女孩拟定礼单,杨氏也不能当真一声不问,除了嘱咐碧玺替她看顾,还趁女孩们不注意,偷偷往花厅里去看她们写的单子。
看见那一大长串的东西,杨氏先是笑一笑,后又对碧玺点头:“很好,这些礼物显得又家常又贴心,舅老爷和舅太太收了,一定高兴。”
她见两个女孩不在屋里,便顺口问一声,听见是去吩咐两个弟弟买礼物了,不由得心下大慰。
杨氏自己是享了兄长的福,深知有个牢靠的娘家比什么都实在,她操持这许多年,女儿的嫁妆少不了,眼见得恒哥儿是个好的,下头两个小的也是受教的,算一算也不枉她苦熬,保得女儿顺遂半辈子。
秦芬与秦贞娘坐在小哥儿俩的屋里,听着两个孩子吵吵嚷嚷地想主意,茶花端了一碟子蜜橘来,平哥儿才要伸手,忽地停住,讨好地看着两个姐姐:“四姐吃,五姐吃。”
秦贞娘见了弟弟这副小狗摇尾巴的讨好样就觉得好笑,看一看那碟子里才装了四个橘子,知道是怕两个孩子吃多了,只上了一人一个,对茶花微微颔首:“你是个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