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到了小院,他原本准备进去找四姐,谁料到却听见三姐那几句无礼至极的话,他不曾进屋,瞧不见里头的情状,然而听话语,大约是五妹想与三姐吵几句,却被四姐拦住了。
依着公道,他该帮着四姐,依着骨肉亲情,他该帮三姐。
可是他既做不到完全的帮理不帮亲,也没法子违反良心去助着三姐,加上男子不便插手内宅之事,思来想去,只好静悄悄退了出来。
一到了院外,秦恒就紧紧捏住了手里的讲义,手指触及那轻薄的纸张,立刻又松了开来,这讲义并非他自己所有,也并非秦家所有,该还回去的。
秦贞娘出得门来,便瞧见秦恒木木地低头站着,一只手松松地持着一卷纸,另一只手骨节却捏得发白。她是个聪明人,猜到些什么,不欲秦恒为难,只作个无事的样子:“恒哥儿找我什么事?”
秦恒被猛地惊回了神,将讲义轻轻理一理,双手递上:“四姐,这是姜公子送来的讲义,既要还姜家的东西,这也该还回去。”
秦贞娘不意秦恒来此竟是为了这事,一个愣怔,用力眨一眨眼睛,似要把眼眶的热意给忍回去:“傻孩子,你们男孩子家的交际,与我这里有什么相干,这东西对你大有裨益,你好生收着吧。”
秦恒如今渐渐长大,公鸭嗓已慢慢褪去,说话有了些大人的声气:“一家子兄弟姐妹,自然该同气连枝,无这讲义,我也一样考试的。”
秦贞娘方才因着秦淑而起的不快,一下子倒消弭许多,微笑着接过那卷讲义,点点头:“既你有这份雄心,我们还给姜家就是。”
她接了讲义就要回身,却见秦恒仍旧一动不动站着,于是又问一句:“恒哥儿还有什么事?”
秦恒的面色转了又转,眼神几番变幻,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道:“此次事发,姜家是冤枉的。”
这事但凡是个明白人便能猜出来,秦贞娘听了也不意外,点点头便算是知道了。
秦恒又上前一步,道:“四姐,我有证据。”
秦贞娘不禁悚然变色:“恒哥儿,这话不可乱说!”
秦恒一指那卷讲义:“这讲义里有好几题与考题极为相似,倘若姜大人当真是舞弊的主谋,必然不会任由儿子把证据送到别人手上,可见他们也是被冤枉的,更有甚者,这主使之人是故意拖了姜家下水,好掩盖自己的行迹。”
秦贞娘手里捏着的讲义好似有千钧之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秦恒见她沉默,又小心翼翼地道:“四姐,我知道咱们与姜家已成定局……只是我思来想去,觉得总该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嗯,好,你这份心,四姐知道了。”秦贞娘语气淡淡,几乎没什么情绪。
秦恒抬眼看一眼秦贞娘,惭愧地低下头去:“我只恨自己没早些拿出来给四姐,如今婚事已退,我才敢……”
“好了恒哥儿,一家子骨肉,何必说这些个?你的难处,四姐不会不知道,什么都不必说了。”秦贞娘打断了秦恒,不叫他自愧下去。
退婚的事,杨氏是铁了心要办,秦贞娘这嫡女都劝不动,秦恒如何敢在那当口横插一杠子。若是早几日秦恒出来说姜家冤枉,婚事更难退掉,杨氏只怕要杀了秦恒。
秦贞娘挥挥手,好似要把那些烦恼都挥走,“旁的不论,你给四姐争气些,考个好名次。四姐不稀罕做什么翰林夫人,倒想做个进士姐姐,你可记住了。”
秦恒眼圈儿发酸,声音几乎哽咽了:“我知道了,姐姐。”
秦贞娘笑一笑,轻轻拍一拍秦恒的肩膀,这时姐弟俩走近了才发觉,秦恒不知不觉已长得比秦贞娘还高了。
秦芬在屋里瞧着丫头们收拾东西,等秦贞娘回来。